第六十二章 银雨

  两个丫头这才意识到主家动了真格儿,慌了,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来。

  “小姐说心情不好,要去郊外散心,去一会儿就回,我们不敢违拗,就同张五、来喜他俩一起护卫着,出了城郊。”

  “可是小姐制服了他两个,小姐会几招的,他们又不敢真的动手。把张五他俩绑在路边大树上,威胁我们什么都不许说……说了隔几天就要赶红缵和我回家……”

  “小姐说他去找三爷了,绿袖说,我们俩可以跟着去服侍小姐,小姐不肯,说假如有人硬要跟着被发现了,饶不了他。”

  “小姐说要我们待在原地五天,要是不答应,也将我们捆在那里。可是我俩不敢,荒郊野岭,我们到傍晚害怕了,就只好回来了……”

  “我解开了张五、来喜,他们害怕出事儿,就先回家躲两天。劝我们也去。”

  “我俩不想去,只好回府了,就是这样。”

  两个人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实全盘合出。

  徐天虹方放下了心,笑着对郑佩道:“老爷,没事的,女儿找到了。”

  原来女儿闷得慌,想去霄鸿将军府找舅舅玩几日,这便没什么了,“你们几个起来吧。子溪一向娇惯,我不是让你们多管着点,不用怕她吗!她才十三岁,威胁你们,你们就听?来人!”

  门口来了小厮,“赶车去霄鸿将军府,把子溪带回来。她要是不愿意,绑也要绑回来!”

  整个过程郑佩一生没坑,忽然站住了脚,蹙眉低声道:“慢着。徐佑倧不在家啊。”

  “什么?弟弟不在霄鸿将军府吗?”

  “前日和昨日,均未在朝上看见内弟,听说他好像是出城办差去了。……我不确定。”

  “绿袖,红缵,你们快如实说,小姐去哪了?”

  绿袖急哭了,“小姐是说要去徐将军府上的,没错的,走的方向也是回永京城的方向啊!”

  “那是怎么回事呢?”郑佩满心狐疑。

  “许是你弄岔了,三弟在家,只是没去上朝罢了。或者三弟出城办事儿,但是子溪躲在霄鸿府里自己玩儿呢?”

  郑佩犹豫了一下,“但愿如此,快差人去霄鸿府一探究竟吧。”

  隔一会儿有人回报,徐佑倧办公差,出门了。问遍了将军府众人,并没有人见过郑子溪,也不知道徐佑倧去了哪里办差事。

  “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徐天虹这会儿更急了,强自安慰自己,去丈夫处寻一个肯定的说法。

  可看到郑佩脸色却愈发沉了,低头思虑片刻,“这事不对。”

  “怎么不对?”

  郑佩低头不语。

  看到丈夫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徐天虹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心里狂跳,语气不由得就错乱了,“现在就报官!派人去找……”

  “不行,不知道佑倧这一趟到底是去做什么,先去秉明老太太和胡夫人,看看是怎么样。可我想不通,若是出公差,子溪不懂事,偷偷跟去了,老三怎么会不派人护送她回来呢?”郑佩语气大变,心里想着,该不会出事了吧?

  “好好,先照你的话去做。你们几个也别闲着,顺着官道找下去呀!”徐天虹身体哆嗦着,惊叫着摊倒在椅上。

  “只用咱们家这些人不行,我去一趟世子府,或许,需要借一点兵。”郑佩在裕王府当差的,任世子府长史,从四品的官身,以他的关系脉络,去找裕世子是最快又不容易引人注目的。

  “你说什么?为……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借兵?老三他最近在做什么?他又没去打仗!子溪……我的女儿……”

  “朝中的事,你不清楚。佑倧很受器重,前些日子朝上提到东莱战事初露端倪,去年西陲之战佑倧有些果敢露尖,这两件事也许是有关系的。”

  看妻子跌坐在贵妃椅上,眼泪扑簌簌而落,郑配后悔自己冒撞了,跟妻子谈及这凶险之事,“别着急,我只是以备万一。不一定女儿去了哪,也许和内弟无关呢。借一只世子府的卫队搜永京,他们最熟悉永京城的角落沟壑,也比我们干着急得力些。你在家待着,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到处打听消息。除了送信给老太太和大哥,莫要惊动了人。”

  徐天虹拭着泪,点点头,“知,知道了,都听你的,你快去。”

  且说山洞里,鲜白莹润的石头奇形怪状,不乏如白玉一般纯白脂润者,像是自天外而来的一场银雨造就了这千姿百态一般。

  相对而坐的两个沉默而黑渗渗的人,便被围绕在这奇幻王国之中。

  各式晶莹剔透石柱、石花、石笋之侧,一从较高的,形态妙曼、亭亭玉立,宛如仙女在她的王宫中漂悬,圆平的自然是仙女的浣纱石,而那边辉映的玉盘,又似洗脸台一般。

  歪坐在“浣纱石”右上的,就是徐佑倧,火折子在他脚下,使得他侧着的脸半明半暗。而孙喻雪半坐半靠,在他对面的一个石柱上。

  “有什么药都给我吧,死马当活马医了。让我坐一会儿,看能不能再提一口气来。”徐佑倧吃了好几颗孙喻雪的补药,甚至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冲她挤出了一个笑意。

  他心里的情绪却迥然不同,只有迷茫和担忧,默默想着,“这石洞离入口没多远了,出去不难,可是上临峭壁,高逾数十尺,就这一时半会,仍是勉强,以我眼前体力,绝难攀登。我的同伴们,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孙喻雪听出他声声断续,是强自撑神,将火折子拿在手里,在徐佑倧脸旁找了一下,?看两眼——他双目充血,唇干皲裂,遍布一道一道浅浅短短的血口子。此刻也不想戳破什么,只叹了口气,“渴吗?”

  “渴。不知道这水能喝吗?”

  “积在地上的洼凹中,恐怕是不能的。但是石壁上滴下来的,是可以的。你喝点吧。”

  “确信否?”

  孙喻雪未答,而是将手端起,静静地等着山洞顶壁水流下。不一会儿掬了一小捧,她一蹙眉,端到徐佑倧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