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敬客斟茶

  “我省得了,祖父。其实我也早有怀疑,这一次徐淐径将我推出去,认作蔺力的凶手,虽说是从权的行为,但那个奸诈小人,未必没有一石二鸟、一石三鸟的心思。或许他也知道了些什么,但是此前孙女儿一直十分小心,心觉得不至于此。他只是因为我恰巧牵涉其中,将罪责一股脑儿泼在一外人身上的原因更大。”

  “这些事回头再说罢,让我也再想想。你心里有数便好了,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去吧,别让那边儿发觉了。”

  “好,祖父,小桥会小心。您也早些休息吧,不要常常熬夜了。”

  宫桥退了出去,甲一斐跟在其后,两人上马车,返回徐府。

  一路颠簸,甲一斐察宫桥神色中有些惫怠,道:“老爷那儿,小姐不要事事顶着拧着,老爷英雄一世,有些事总归是转不过去那老一套。”

  “你听见他说的了?”

  “没有,下属怎能去听小姐和老爷讲话?只是看您这神色不佳,大体总能猜到。怎么,那老爷是盼望小姐放弃复仇的计画吗?”

  宫桥不答,转了话题,“贾峰安顿好了吗?”

  “当然。在淇偰山后峰。”

  “淇偰山?那怎么可以?岂不是同二夫人一起?”

  “当然是分开。贾峰有人看管着,出入都不许的。二夫人在山脚下七八里外的田庄子,二人不会碰头。若要用时,又离得近,方便。”

  宫桥点点头,这个安排甚妥,“休纵了他,贾峰其人,极为重要。当日我同徐佑倧去套他的证据,我隐隐觉得,他始终有所保留,没有说实话。这次将他抢了出来,也是棋先一步,否则可麻烦了。万没想到,头一下子转移了他,还没过半天,徐淐径那个狡猾的便把我囚禁了起来,真真儿是好险。”

  原来,徐佑倧怀疑贾峰之失踪与宫桥有关,是当真没有冤枉了她。宫桥当日左思右想,贾峰的供词漏洞百出,以贾峰在徐淐径处的核心干将之位,远甚于蔺力,怎么可能不知徐青死因?怎么可能不知道徐淐径与外人联络的笔迹之谜底?他并没有同徐佑倧和盘托出,定有原因,原因甚至不难猜。宫桥并不打算对付贾峰,只是若他重新落到了徐淐径手里,便是个死。留着他,或许将来对簿公堂,还有个人证在。

  宫桥便决定去找贾峰。没想到进了院子,贾峰那神色竟丝毫不惊,只道:“终于来了这一天了,想不到竟是如此美貌的一个小姐送我上路。我也知趣,给我半个时辰了结一下私事,这便自尽。”

  倒把宫桥一愣,顺着说道:“贾管家认为我是来做什么的?”

  “何必明知故问?那日我便看你神色可疑,想不到竟是老大那边的人,还在老三身边。果然三爷是斗不过大爷的。老钱走了,蔺力也死了,就剩我了。我早知道的,我们这位置,有富贵不难,可被拿回去更容易,一切都是主子给的,我们都不过是奴才,平日被人宠的多高。都是假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大爷的眼目遍永京,三爷能藏起来么?”

  宫桥故意沉默了一会儿,才笑道:“真能。三爷手段,或许你小看了他。您说的老钱。指的是钱总管吧?也被徐淐径杀了吗?我说怎么再没见到他。”

  “你认识老钱?你是谁?直呼大爷的名……”

  “你不用管是谁了,总之我不是徐淐径的人,也不是来送你上路的。这就随我去吧,我有一个安全的地方。据我所知,他也查到你的落脚之处了。”

  贾峰虽是怀疑,但好过于等死,跟着宫桥便走了。

  想起这事儿,甲一斐赞同道:“是,还是小姐灵机妙算,及时将贾峰调走,送去了我们的地盘上。若是他被杀人灭口了,又一环证据无处找寻了。那二夫人可怎么办呢?”

  “暂且不管他,只顺着她要求,好吃好喝待着,若要出去也随她出去便可了。采月一直随着她,主仆两人也有互相照顾的意思,不至于出什么大事。可是福哥儿有点麻烦,我当时答应二夫人,要帮她带出来福哥儿,可如今我这身份,倒不方便做这个事儿,还是要想个万全法子。快到了,甲叔叔,我要下车。”

  “还有一条街呢?”

  “夜里寂静,莫要惊动了人,我想着下车走走,抻抻精神,脑中乱得不堪了。”

  甲一斐忙停下马,下车,扶着宫桥下来,看她面有忧色,解劝道:

  “您尽管放开手脚去吧,流传中的宫家,简直上天入地,勾连阴司天庭一般,那可过分了。然而,天地之中,在世上,宫家却不愧于鬼王宫、药阁大名。鬼王宫家传了十代,怎么会没有一个秘密的角落。又怎么会保不住一个您。”

  次日,裕王府中。

  李司马同徐佑倧前来拜会裕王爷。年下才过,国主上朝理事亦有三日,众大臣都是意气满满,想着为大郇做一番大事的。

  “家里的事儿,都理清了罢?快些弄明白,这一年的事儿千头万绪,我可倚赖着你了。”裕王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向徐佑倧道。

  “略可望者即死伤,一时也难说得清,就不搬弄出来,扰两位大人的心了。但在下必当殚精竭力,查个一清二楚。”

  “过去之事若不明明白白,如今的事定难取方向。”李司马捋捋胡子,赞同道。

  “说回方才的。那日徐三爷告诉我六榕院的事儿,不查不知道,一查可还却是不小。”裕王道,“无论抚汀榭还是六榕院,都是归属荻芦郡的,本王欲找了那郡官来问,可不便露面,托李司马大人不辞劳烦,帮个忙去问的。”

  “不敢,不敢,王爷说哪里话。”吓得李司马忙端立敬礼。

  “玩笑话罢了,”裕王笑道,“总之是问了一通,查了一通,账目查了,负责人也查了。却没显出一丝不对来。账目皆妥也罢了,荻芦郡长,人人皆知是诚王之党羽,偏生查不出关联来。这也是我这兄弟的聪明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