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希铭。
却见张希铭挑着眉,似笑非笑,“怎么了,为什么不敢看我,做贼心虚?”
柳勤瞪了一眼,“你才做贼心虚,不看你是因为你丑。”
“哦?我丑呀?”张希铭弯下腰,靠在柳勤耳旁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小声,“既然我丑,你还亲我?”
柳勤的脸瞬间通红,想发火却又不敢,毕竟面前还坐着姚香林和姜越。
如果姚香林知道早晨发生了什么,一定会一扫现在的阴郁,摇身一变欢乐的小喇叭。
柳勤生生地忍了,“看什么看,去盛汤,我忘了盛汤了。”
张希铭耸肩,“好。”说着,起身去拿汤。
姜越也起身,“等等,我也去。”
两个高大男生跑去盛汤,柳勤想找话题和姚香林攀谈,但很显然,后者没有丝毫兴趣,支支吾吾地应付了过去,柳勤也不自讨没趣了。
很快,两人回来。
张希铭眼角闪过阴险,“柳勤你是怎么了,怎么脸还这么红呢?不会是发烧感冒了吧?”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前一刻还像打蔫的茄子一样的姚香林瞬间化身斗神小公鸡,“什么?勤勤的脸又红了?糟,我说吧,肯定会发烧。”说着,伸手去摸柳勤的额头,“天啊太烫了,别吃了,我们去校医室。”
柳勤哭笑不得,“不不,香林你听我解释,我脸红是因为……咳咳,想到了某件丢脸的事,和发烧没关系。”心中却无比感动——她狠狠虐待姚香林一上午,但香林却依旧关心她。
“那怎么行?”想着,姚香林想到了罪魁祸首,“希铭你是不是傻?外面下着雪,你把勤勤拽到室外,勤勤这么瘦小能不感冒发烧?”
“……”张希铭想反驳,但嘴巴动了动,到底还没说出话来。
他心虚,他后悔,到现在他还自责着呢。
也不知是感动还是什么,柳勤的鼻尖一酸,好悬没哭出来,“好,我吃完饭就去校医室还不行?无论发不发烧,也不差这一顿午饭了。”
心中暗暗发誓,就为了姚香林对她的好,她就算被姚香林恨,也要逼着姚香林学习。
姚香林那说风就是雨的性格哪能忍到午饭结束,“姜越,你现在就去校医室借体温计。”
“啊?”正准备吃饭的姜越一愣,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表示提醒。
“没听见吗?你去借体温计!”
“……”
柳勤震惊了,“香林你是不是疯了?就……”
“我让你去!我的话是放屁?”姚香林有穿透力的嗓门,吸引来周围无数道目光。
姜越的脸瞬间就红了。
因为是田径体育生,常年在太阳下训练,姜越的皮肤黝黑黝黑,按照道理就算是脸红也是看不出来,但此时此刻,却清清楚楚看出其脸红。
不是羞愧的红,而是愤怒的红!
却见姜越额头青筋暴起,咬肌剧烈抖动。
“姜越,香林和你开玩笑呢,别和她一般见识!”柳勤连忙安抚,她能看出来,姜越已经忍到了极限。
张希铭幽幽叹了口气,对姜越温和道,“姜越,你陪我去一下校医室吧,我也很担心柳勤。”
姜越高大的身体如同一只石像,僵硬、愤怒。
张希铭起来,拉住姜越的衣服,“走吧,陪我。”
终于,姜越起身,带了一身怒气。
张希铭和姜越离开,另一桌的司亦瑾和贺一凡好奇看出来,“怎么了?他们两人怎么走了?”
姚香林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
柳勤也很想哭——无奈地想哭,“我有些不舒服,他们两人帮我去校医室借体温计了。”突然有种预感——香林怕是要错过姜越这个绝世好男人了。
当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柳勤吓了一跳,赶忙甩了甩头,念叨着“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之后抬起头,叹了口气,“香林……”
“别和我说话!”姚香林吼了过来。
柳勤伸了下舌头,只能乖乖吃饭。
蓝雨祁听见姚香林的吼声,狠狠瞪了过来,柳勤用眼神安抚。
刚刚还气氛温馨的餐桌,瞬间尴尬又冰冷。
虽然很饿,但柳勤也没了食欲,想到一切因为自己,面颊火辣辣的怎么也降不下温度。
十五分钟后。
饭菜已经凉了,但张希铭和姜越两人还没回来。
姚香林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也不吃饭,依旧低着头,哭着。
蓝雨祁要过来,却被柳勤用手势制止。
五分钟后,张希铭和姜越两人终于回来,不仅带了体温计,还带了酒精棉。
柳勤起身迎接,“你们先坐,我给你们去盛些热汤,饭菜凉了,我们就喝点热乎的吧。”
“不用,我去。”张希铭将柳勤摁在了椅子上。
姜越面色好了很多,路上应该被张希铭安抚。
两人去换汤,柳勤刚要拿体温计,就被姚香林抢了过去。
姚香林细心用酒精棉擦拭体温计,之后递了过来,“量体温。”带着浓浓的鼻音。
柳勤失笑,接了体温计,递过去一些纸巾。
好在是冬天,穿着大衣,借着羽绒服大衣的掩饰,柳勤将体温计顺着衣服下摆递了上去,夹在腋窝下——嘶!真够凉的。
张希铭和姜越回来,“吃饭吧。”张希铭故意用欢快的语调,试图缓解僵硬的气氛。
柳勤也道,“是啊是啊,吃饭吧,我真饿死了。”
四人开始吃饭,但吃得香不香,也只有四人知晓。
柳勤扭头对张希铭道,“嘿,你知不知道,今天香林被我们班主任魏老师表扬了。”
“哦?因为什么?”张希铭故意装成攀谈。
“因为香林很努力在做题,魏老师说,人家姚香林是艺考生都这么努力,是大家学习的榜样。”
“真的?香林你可以呀!”张希铭故意开玩笑道。
却不知是表扬有效还是什么,姚香林脸色好了很多,却一伸手,“时间到了,给我体温计。”
于是,柳勤又偷偷把体温计掏出来,“我真不是发烧,小笨蛋。”刚要看,却又被姚香林抢了过去。
本来缓和的姜越,脸色再次难看。
张希铭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发小略有失望。
姚香林看了半天,之后又举起来看。
“看不清吗?我来。”张希铭道。
姚香林把体温计给了张希铭,张希铭拿起来一看,瞬间双眼大睁,“不好,高烧。”
“什么高烧?”柳勤看过去。
“39.5度。”
“……”柳勤懵了。
啥?39.5?开什么玩笑,不就是早晨吹了那么一小下吗?至于吗?就算是感冒,烧个38左右就差不多了,吃点退烧药没问题,怎么就成了39.5?
张希铭放下饭,“去医院。”
“去县医院。”姚香林也紧张起来。
姜越完全懵了——这是什么情况?刚刚不是女朋友任性地折磨他吗?怎么转眼就变成柳勤发高烧了?
另一桌刚吃完午饭的蓝雨祁等人也走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柳勤高烧,39.5度。”姜越道。
蓝雨祁吃惊,“怎么突然发烧了?那怎么办?”
“去医院。”张希铭声音沉闷。
柳勤知道张希铭在自责,悄悄拍了拍张希铭的手臂,“我没事,真的,头不疼也不晕,估计体温计坏了,要不然我们到校医室再测一次。”
姚香林急了,“希铭你……”后来如同想到了什么,生生将火气收了回去,小声道,“不应该让勤勤受冻。”
“嗯,是,我错了。”张希铭闷声道,“去医院吧。”
于是,柳勤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就被一群人拽去了医院。
原本柳勤还没什么感觉,当上了出租车后,便开始晕车,头晕、想吐,紧接着便开始嗜睡,头重脚轻。
当下车时,柳勤已没多少意识,只觉得晕晕乎乎在梦里。
梦中,听见那几个人交谈。
“勤勤晕倒了,怎么办?”蓝雨祁的声音。
“我抱。”是张希铭的声音。
“怎么办,挂急诊吗?”姜越的声音。
“这样,你们带勤勤去挂急诊,我去找我妈,这个时候大夫都休息了,我问问我妈能不能找到人先给勤勤看病。”是姚香林的声音。
“好,我们带柳勤挂急诊,雨祁你跟着姚香林,我们两人有手机,用手机联系方便。”是司亦瑾。
“没问题。”蓝雨祁。
随后,柳勤便感觉到被抱起来。
热乎乎的,好像靠着暖炉,真舒服。
却不知,是他的体温,还是她烧得浑身发烫。
……
当柳勤幽幽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
她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上挂着点滴,张希铭等几人坐在一旁空着的病床上,姚香林和蓝雨祁则是紧张地坐在她身边。
“几点了?”刚请来的柳勤口齿不清,“你们怎么……不去上课?”
姚香林眼圈红通通的,“你都晕倒了,我们哪有时间上课?”
蓝雨祁起身,问姚香林,“那个沈大夫说,勤勤醒了第一时间通知她,是吗?”
“对,”姚香林糅掉眼角的泪,“你在这照顾勤勤,我去找沈阿姨。”说着,转身就走。
“我陪你。”姜越起身。
姚香林幽幽看了他一眼,最后点了下头,两人便离开。
张希铭和贺一凡围了上来。
贺一凡面色焦虑,“你没事吧?”
柳勤咧嘴笑,“没事,我这强壮得和小牛犊子一样的人。”
张希铭紧紧捏着拳头,自责得说不出话来。
很快,沈大夫等人被找来。
“沈阿姨,麻烦您了!”姚香林急迫道。
沈大夫笑了笑,“不麻烦,没事的。”之后开始为柳勤检查,检查完对身后的小护士道,“抽血,再验一下血常规。”
小护士开始给柳勤抽血。
抽完血,小护士拿着血样离开,蓝雨祁摁着柳勤胳膊上的棉花球。
柳勤一头雾水,“请问沈大夫,我怎么会突然发高烧?我身体明明那么健康。”
沈大夫拿出一张血常规的检查结果报告单,“这个是刚刚给你查的,我给你分析一下数据。”紧接着开始耐心地讲了起来。
一般大夫是不会这么耐心给病人讲的,柳勤知道自己能受到如此优待,是因为姚香林的原因。
讲解完后,沈大夫道,“这回知道了吧?你长期睡眠不足、透支体力,平时感觉不到什么,但一旦有了风吹草动,立刻就会病倒。听香林说你学习很用功,但学习固然重要,身体也很重要,知道了吗?”
所有人都用责备的眼神看向柳勤。
柳勤很委屈,“但他也这么学,早晨和我一起受冻,凭什么我生病他没事?”说着,伸手指向张希铭。
张希铭被气笑了——合着,他也得病一场?
沈大夫看了一眼张希铭,之后对柳勤道,“你也看见了,人家那才是高高壮壮底子好,你呢?你这营养不良,能和人家比?”
柳勤惊讶,“营养不良?我从前确实营养不良,但这几个月的伙食已经很好了。”
沈大夫笑了,“说专业用语你不懂,我就给你说浅显的:一个人的身体不是说垮就垮,同样,也不是说补就补。你没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吃都不会胖吗?因为你肠胃已经适应了从前的营养程度,一下子恢复饮食也不是很好吸收,想把身体养好,怎么也得将近一年的时间,急不得。”
柳勤了然,垂下眼,“谢谢沈大夫,怎么做,我知道了。”
怎么做?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该怎么学就怎么学!
还有一年半就高考了,她还能为了身体不拼?
大不了……以后多吃营养的东西、多喝汤多喝粥,外加注意保暖呗。
沈大夫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待沈大夫离开后,柳勤抬起眼,笑眯眯道,“不愧是香林,不愧是名医的女儿,一眼就看出来我在发烧,所以让姜越去取体温计,真的太棒了!多亏了香林,如果不是因为香林,我还不知道会怎样。”
柳勤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她对当时情况心知肚明。
姚香林预感她高烧?未必!她推测,香林那小妮子是因为在她这窝了一肚子火,借机找姜越发泄,谁知道瞎猫碰上死耗子?
不过也好在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姚香林将眼底的尴尬掩饰好,小声道,“是啊,当时我看你脸那么红,就知道情况不好。”
张希铭似笑非笑地看了柳勤一眼——你到会帮姚香林开脱。
经过这么一闹,姜越的火气也彻底没,只剩下担心。
柳勤扫了姜越一眼,更坚定要治治姚香林的小脾气!如果姚香林一直这样,姜越早晚有一天会崩溃。
不一会,小护士来了,把药也带了过来,和颜悦色,“柳勤同学,这些药是你的,我给你说下用法。”有口服药,也有针剂。
柳勤耐心听着。
讲解完,小护士道,“针的话,你可以来医院打,也可以在你们学校的校医室打,高二学习蛮紧张的吧?”
“是啊,谢谢您了,这药钱什么时候付?”柳勤问。
“不着急,一会拿着这个条子到窗口就好。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谢谢。”
小护士走了,柳勤心中感慨——虽然这个年代还不像十几年后那样必须前交钱后治疗,但从没听说过护士把药送来,病人再去结算的,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姚香林母亲的面子。
蓝雨祁拿来纸条,“亦瑾,陪我去一趟。”
“好。”司亦瑾立刻起身,两人出了去。
柳勤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不知第几百次感慨了下有钱真好,第几千次发誓将来别的不干,一定要赚钱。
突然,猛然想起,“现在几点了?”
因为打针的原因,柳勤手上的电子手表不知去向。
姚香林从兜子里掏出柳勤的手表,“三点,怎么了?”
“三点?”柳勤惊了,“你别告诉我,你们所有人都逃课送我来医院。”说着,看向一直坐在角落的贺一凡。
从始至终,贺一凡都没上前,因为他实在插不上手,只能可怜巴巴地在角落担忧。
“什么叫逃课?我们是正常请假好不好?”姚香林撅嘴。
柳勤深吸一口气,而后道,“贺一凡,张希铭,你们两人快回学校上课,我这边有香林他们就行。”
“不行,我要留下。”张希铭声音沉闷,“你的发烧是因为我造成的,你认为我能安心听课?”
贺一凡也道,“现在即便我回学校,也看不进去书。”
柳勤了然,扯了扯嘴角,“你们这些坏家伙,总想让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