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鸣吵地人心生烦躁。
太傅府内的奴仆们正拿着捕网四处捞树上这聒噪的源泉,可惜,数杆子下去,收获寥寥。
恰如这家府院的主子一样。
多次撒出去的网没有网到鱼,反而被鱼儿坏了网。
又得从头再织它一次。
上官懋一只腿搭在另一只上,坐地毫无皇子风范地吊儿郎当,呷了一口茶。
朝上座正襟危坐之人抱怨道:“我的好舅舅,上回你说尹世宏那处已经安排好了,结果呢?他将我大舅子一并拉下了水。如今翊王刚回城,就搞得我的正妃被禁足半年,宁远侯府又不堪重用。我们损兵折将至此,再这样下去,还争个什么争?早点拱手让人得了。”
赵太傅脸色黑沉,本是要呵斥这侄儿沉不住气,话到嘴边停了下来。
不得不承认,事到如今,连他自己都有种失控的感觉。
本是在接到翊王南下消息后,他便第一时间通知尹世宏做好准备,结果半路尹世宏变成消极怠战不说,还偷偷联合了陈术问陛下要什么人。
陈术那个蠢脑子,派人通知了懋儿一声,还没等懋儿回话便直接去找了陛下。搞的他和懋儿这么多年栽培出的这两举足轻重的武官通通沦陷进去。
在武将上,他们的力量本就薄弱,这一折腾,武将上再无可放心用之人。
也不知这尹世宏吃了什么药,关键时刻作妖。
莫非被人挖了墙角?
可,除了翊王,谁还有手段将尹世宏收入麾下?
赵太傅头疼欲裂。
自从翊王再次上朝,这半年来的挫败感使得他这个太傅当地憋憋屈屈。
文官们见翊王回京,都在观望陛下的立储计划。
好几位言官本是站在他们这方,对非二皇子坐下的官员之事异常上心,常常进行抨击。可如今,见到翊王在场,大多人在朝堂上收敛不少,甚至有些变成哑口无言,静等观望。
文武上均是一大堆头疼事,偏巧后方也不轻松。
他那好妹妹赵皇后听得几句侄儿媳妇的话,便在宫中将翊王妃搞流产,这不就是雪上加霜引得陛下不满?一个将后宫掌管权丢了一半,一个被禁足半年。
如此下去,再过不了多久,翊王便会在身体与权力上重回巅峰,那时再去扳倒他谈何容易?
赵太傅叹了口气:“先按兵不动。下半年吏部考核时,再物色物色。还有上次你见的那位,何时送来东西?”
上官懋放下那只支起的腿,走到赵太傅身前,躬身低语:“下个月中秋之夜,趁花灯节和宫宴时,可悄悄送进地库。”
赵太傅点头:“东西藏好。现在没有可用之人,先别打草惊蛇。”
——
如悦宫内。
郦妃的贴身宫女夏芙脚步匆匆由外而进,郦妃挑了一簪子香料往香炉里放,就听得夏芙高声道:“娘娘,老爷的车马已达郊外官驿,派人来与娘娘递了信呢。”
郦妃丹凤眼内热泪顿时盈眶,急急将簪子和香坛放下,手往身前腰上手心手背擦了一下,接过来信。
“爹爹……”
她喃喃着,抖着手打开信。
“爹爹说后日便能回家,回家前先入宫见陛下。”郦妃说道,将信紧紧贴在胸口处,哽咽出声。
“整整十二年了……十二年!后日辰时前我们去东角楼上等,遥遥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夏芙应是,然后宽慰道:“娘娘如今已得了协理后宫之权,想必向陛下一提见老爷之事,陛下应会允的。”
郦妃摇头:“不急在一时。爹爹刚回都城,先让他歇息,总归是在同一个地方,往来信息比先前方便不少。”
夏芙不知主子何意,分明十几年未见,千盼万盼给盼回都城,如今怎又不当面叙话?
郦妃又道:“哥哥已经派人去通知大嫂与小姝,不久他们也会回来。许久没见,小姝应是长成大姑娘了吧,也不知那性子是否还那样急躁。”
夏芙递给郦妃一杯冰镇乌梅汁,笑着道:“姝姑娘与咱们大公子最像,最是活泼的性子。”
郦妃抿了一口乌梅汁,叹气道:“可惜大哥走地过早,不过这下爹爹已回,小姝的大事总算有人抉择。如今苏家算不上彻底苦尽甘来,却断然不会再像十几年前那般落魄。小姝及笄一年多了,也该好好物色好人家说亲了。”
夏芙收起郦妃递来的杯子,附在郦妃耳边道:“陛下那处似在悄悄调查华宁宫用香一事,苏公公刚刚召了冬梅过去问话,奴婢已经按先前说好的与她指点好了。”
郦妃红唇一勾:“呵呵,早就提醒过华宁宫那位,用多伤身,她倒是不怕,在翊王妃进宫当日给用了。殊不知翊王妃有孕,这不是刚好赶上了?”
夏芙附和道:“可不是嘛。没有那一出,娘娘协理后宫之事还没有这么容易呢。”
郦妃轻嗤一声:“风水轮流转,也到了赵家好运该散的时候了。”
她的眼中厉色起,狠狠道:“也该他们自己尝尝树倒猢狲散、家破人亡的‘好滋味’了!”
夏芙再次四下瞧了瞧,又低声道:“华宁宫那边的香,咱们还按往常那般送吗?”
郦妃点头:“自然!我可不怕陛下调查。皇后那边递来的方子我可收地好好的,若是陛下公事公办,我便取来与他看。”
夏芙有些犹豫:“可……”
郦妃轻笑:“放心,这几次的香我抽了那味东西,查不出来。”
夏芙恭维:“还是娘娘你想得周到。”
郦妃点她的鼻子:“别嘴甜了,今晚陛下来如悦宫用晚膳,去准备我的莲香冰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