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有个法子,帮你忘记今日之事。”
走到王府大门,上官宇脑中灵光一闪,一计上了心头。
他停下脚步,垂眸看向怀中还在微微颤抖的人。
沈忻月被他抱着下了马车,从他颈窝中抬起头,满眼狐疑,却又有几分期待地问:“怎么忘?”
话刚落,她只觉得腰身一紧,身形一飘。
沈忻月眼睁睁地看着尚是圆月的月亮放大了好几倍,她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上官宇这个疯子提了起来,飞到了半空中!
“啊——太高了!”
沈忻月心里极速地砰砰砰,心跟双腿一样,落不到实处。
她身子不自觉就在扑腾,好像被人赶上了岸边的鱼,全力以赴要再蹦跶回水中。
“你再挣扎,过会掉下去,知道会怎样吗?”上官宇见她在身前挥着细手,不客气地威胁道。
沈忻月不由想到了鱼儿跃地太高,落地时“啪嗒”响亮的一声,顿时停住动作,无语凝噎。
上官宇飞身一跃,沈忻月隐隐觉得身子有忽上忽下的趋势,惊慌不止,手忙脚乱地死死搂住上官宇的腰。
慌乱之间她看到自己的裙子飘上飘下,她脸上一烫,请求道:“你别跳。”
虽是大晚上无人看得见,可那风从脚底下窜到双腿,加上裙裾时而蹭着腿,免不了凉凉痒痒的。
上官宇哪知道这些,他只想带着她上蹿下跳,以更紧张更刺激的方式打乱她脑海里那些恐惧。
就如他第一次杀人后一般。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杀人时候的恐惧。那时他拿着长剑,看着剑尖下滴着血,盯着躺在剑下的敌人手足无措。
那时候他才十岁呢,在军中练习了两年,觉得自己有点本事了,便要跟着秦风去刺杀不断突袭而来的突厥人。
秦风不敢违抗这个小小年纪一脸倔强的五皇子,只得带着他出门,千叮咛万嘱咐:“殿下,若是过会力不从心,便来我身边罢。”
他心中不以为然,谁要躲在你身后啊!
结果呢?
一剑刺入那迎面而来两倍他身高的突厥人后,他吓地不敢睁眼,只记得连忙扯出自己的剑,连连又刺了几次。
眼见着那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跌倒在自己脚边,眼中盛满一副不可思议,直到对方捂住腹部“咚”一声倒地,他还怔怔站着,一动不动。
耳边所有厮杀的声音都突然消失不见,眼中只有那人不断抽搐的动作,还有随着那抽搐汩汩流出的流不尽一样的鲜血……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突然拦腰截住提溜了起来。他侧头一看,秦风提着他,往他身后一刀切倒了一个袭击他的人。
“殿下,初次杀人,不足为惧。我相信你可以克服的!不如,你与我比赛谁杀的多,输的人今晚烤肉?赢的人喝酒!”
他至今记得那秦风的笃定模样,满眼都是信任和鼓励,如亲哥哥一般,直让他心安。
他提着自己的剑,冲秦风点头,然后大吼着再次冲入厮杀的队伍。
最后他没赢,却比赢了比赛还兴奋。
要克服一件事,便是迎难而上,用更使人血脉喷张的方式,调动全身的兴奋,去覆盖原先的情绪。
“别飞了,带我回去,你快去沐浴换衣裳!好臭!”
沈忻月打断了他的回忆,一手扯住他的耳垂,抬头望着他,一脸嫌弃。
狗东西带着她把整个王府都窜了一遍,各个院墙,各个大树,各个屋顶。跟老鹰捉小鸡一般提着她,向她展示着脚底下的宏伟壮观的家产。
起初她是觉得这飞来飞去甚是新奇,有功夫原来是这样的。
可再新奇也经不住夏末静夜中,凉风扑面半个时辰啊!
她觉得自个比今日放到天上的纸鸢还飘地累。
她叫了他几次,他不知道听没听见,眼睛也不知盯着何处,薄唇紧抿,一言不发,还越跑越快,越飞越远。
若不是她扯住他的耳垂,他保不准继续将她的话当作耳边风。
她现在心中压根没有什么恐惧,而是充盈着由他折腾出的一阵恶心。
她就趴在他胸口上,他今日杀人时粘上的血腥味,还有身上的汗味时不时飘进她鼻腔,难闻死了。
上官宇回神,脸色一僵。
过河拆桥,简直没人比她更会了!
瞧那小脸上的神色,没有什么事了不说,竟然还对自己嫌弃上了。
若不是她那吓破胆子的可怜样,他用得着背负着众多侍卫和暗卫如芒在背的不解目光,大半夜在府中毫无形象地费力带她窜吗?
“你不洗?”上官宇噙笑问。
沈忻月古怪地看他。
开什么玩笑,平素每日都要沐浴,今日又跑了半晌放纸鸢,烈日又晒出浑身汗,怎可能不?
她脱口而出:“我当然要……不!不!不洗!不洗!你去洗你的就好。”
她及时转弯的话,并没有转成功。
她眼睁睁看着上官宇眼底突然泛出馊主意涌现的光亮。
他一脸得意,将她提着飞到了汤池顶上,随着急速下降,一声“啊”的惊呼被两人“噗通”的入水声淹没地彻彻底底。
不出所料,借着检查有没有伤口的由头,猎狗在浴池里翻来覆去研究,犬言犬语不断从水中冒出来。
那话语,说着说着就渐渐变了味道,“对不起”“今后再也不让你一个人”“这处长的,啧啧啧”“……”,吵地沈忻月耳朵生疼,真想掐烂他的狗嘴。
沈忻月心中追悔莫及。
在这疯子面前,为何自己要在没回屋之前说些让他去沐浴的废话,他不就是偏爱在水中胡闹么……
上官宇美其名曰给她彻底消除恐惧,一宿都在闹,自然那被人刺杀生出的恐惧也就被完整地消灭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