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府的马车上,二人一言不发。
上官宇自然是不愿再让沈忻月一个人独处,对她寸步不离。
今日在他眼前,李安泽一句话也没讲,甚至连问她一句也没有,却比他讲上千言万语还使他难受。
那,是怎样的隐忍克制。
沈忻月问他醒了,李安泽只是看了一眼她而已,眼中的情意他却突然读了清。
是:她好,便好。
相形见绌。
他对她的好,他自愧不如。
可今日若是李安泽没挡那一刀,那她……
他差点就失去了沈忻月!
想到这里,他搂着沈忻月的力道不自觉大了一些。
“啊——”沈忻月呼痛出声:“你别抱这么紧啊,压地我胳膊好疼。”
这狗东西,至于嘛!
从国公府出来他就浑身绷着,将她紧紧地压在怀里,从李府大门一直到马车上,她整个身子正面都与他紧紧贴着,连路都不用瞧,全靠他半抱半提着往后退。
上了马车也不放下,她就坐他腿上,整个人被他圈在了怀里。
就刚刚,那放在腰上肩上的大手还突然一紧,她整个身子又被迫贴上他一分。
见上官宇丝毫没放松,沈忻月再次道:“现在没刺客啊,你别捂这么紧!我浑身都开始出汗了。”
怀里人接二连三的话将他的思绪拉出来,上官宇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沈忻月的意思。
他松了点力道,垂眸看她,沉着嗓子道:“是我不好。”
沈忻月看他满目愧疚,反问他:“是你派的刺客?”
上官宇不解她是何意。
沈忻月继续道:“不是你派的,怎就是你不好了?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找上我,定然是我惹到了什么人。可是……”
沈忻月蹙眉:“我最近也没有与谁结仇啊……”
上官宇被她这一搅和,心中阴霾散了几分,轻嗤一声:“妇人之见。与你有何关系?”
沈忻月顺着他的话问:“怎么?难不成是杀你的,没找到你,便来杀我了?”
上官宇道:“未尝不可。用你逼我现身,然后再一并歼灭。”
沈忻月不说话,静静看他。
她方才已经听得余虎汇报,这群人与今日宾客没甚关系,看功夫全是江湖身手,是被人买凶杀人而已。
难就难在,没留得住一个活口,那些人见事败被擒住全数服毒而亡,造成余虎他们无法立刻再往下套出更深一步的消息。
庆幸的是,只有那箭上淬了毒,又被余虎全数挡了下来。杀上来的黑衣蒙面之人的手中的刀剑没有染毒,否则,李安泽……
幸好,幸好。
太医讲了,血已经完全止住,未伤及筋骨,接下来好好调理和敷药,不出两个月,定恢复如初。
沈忻月垂眸,心有疑惑,这些刺客若是被买凶杀人,怎就料定上官宇和她会在安国公府出现?
定是清楚他们行踪之人。
想到这里,她抬头问他:“你是不是先前便有所察觉?我和姝姝小轩见面那日你派了许多侍卫给我,今日也是,参宴还带了不少人。”
打斗时她虽未看真切,却记得耳侧侍卫们与刺客刀剑互击的刺耳声,那阵声音虽然猛烈却是十分短暂,在上官宇喊他的时候便彻底没了。
从始至终不过几息时间。
余虎说,刺客有五十人居多,却被王府侍卫瞬间制服,除了一只漏网之鱼……
想到这里,那漏网的黑影举刀砍来的画面触不及防涌上眼前,她下意识紧紧闭起双眼,后知后觉地惧怕起来。
先前,她一直绷着神经,心底的恐惧被担忧李安泽的情绪彻底淹没。
只现在,当李安泽真正平安无事,那股子深入骨髓的寒意才由尾椎骨蔓延到脊背,又蔓延到全身每一处。
她顿时通身寒凉,闭眼不颤抖。
她怕极了。
上官宇看出她的异常,他早就料到她会如此,故而才从出了竹渊居便与她紧紧相拥。让她知晓,他随时都在。
他抬起她的下巴,看她紧闭上眼睛,血色全无,嘴唇苍白,他轻轻抚摸她的青丝,心疼地不断吻她闭着的眼眸。
良久他才放开她,他的额头靠上她的额头,轻声安抚:“没事了,都过去了。我在,没人伤得了你。”
沈忻月不想睁眼,也不想开口,她看不见东西的目中来回闪现着那些越放越大的箭镞,那些闪着寒芒的锋棱,那闪着银光落下来的刀口……
她用力地搂住上官宇的脖子,将脸埋入他的颈窝里,牢牢抱住他。
此刻,她只想紧紧贴着上官宇,一寸也不要分离。
“小月儿,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到那处。”
见她如此,自责不堪的情绪再次袭来,上官宇忍无可忍,红起了眼,落下泪来。
他看到李安泽扑倒她,他背后杀手砍下时,整个人心都不在腹腔中,不知在哪处被高高悬着。
他那浑身的气血瞬间喷张,以他生平最快的速度由凉亭一瞬间奔跃至她近处。在杀手二次举刀,欲垂直同时切杀李安泽和她二人时,他夺下身侧人的武器一刺穿喉,才使他们幸免于难。
可再是如此,也仍旧让她受了伤害……
他到她身边时,她整个人惊吓到只怔怔抬着手指指向李安泽。
是啊,她历来胆小如鼠,哪见过这样的阵仗?
怎会不怕呢,怎可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