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鹜意会到帕文的眼神,站出来讲道:“父皇,这五年儿早就摸清楚大鄢兵力,整个大鄢外强中干,看起来国富民强实则中空已久。皇帝六个皇子只有那一位有本事领兵,但已经病到半废,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打仗,其余的人更是不值一提。且论海上实力,大鄢根本就不堪一击。他们兵船全是摆设,早就废在那江州泊湾中。”
闻言,皇帝那忧愁茫然的眼神似乎亮了一些,他简短地道:“当真?细讲一讲。”
怕鹜侃侃道:“大鄢多年以陆地为居,尤其朝廷重臣全数在大鄢中部。加上前几年的战事全数在北部、西部,东部与南部区域的兵力早已经被朝廷薄待,将领练兵十分怠慢不说,配的装备也是最低等级。儿随商队去了大鄢,潜伏进去泊湾亲自看过他们的兵船,那船根本支撑不了远行,最多能到火隆岛。造不成对我们东真丝毫威胁。”
听到商队这里,国舅芒清远心中一紧。
真三商队的大管事芒瞿,人称芒大,是他的大儿子。这几年芒大牵上三殿下的线,一跃将商队做到了东真最大那支。
太子帕回性格虽弱,却是三个皇子里品性最为高洁的一位。
二皇子贪色如命,三皇子虐杀成性。
东真未来的主人,非太子不可。
他不愿自己的儿子将三皇子的势力过于壮大,对太子形成威胁。他千万次提醒过芒大,商队行事不可太高调,不要与三皇子关联太密。
可那爱钱如命的大儿子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一心攀附在帕鹜身上。
他早就认为三殿下去大鄢夺金夺银风险太大,如今这真三商队俨然成了三殿下披起的那层羊皮,私底下帮他又运钱财又运武器,早就不能从朝政之事中抽身。
芒清远心有担忧。
若三皇子争成,整个东真将可能面临暴君的腥风血雨。而若他争败,待自己百年之后,这与三皇子紧密牵连在一起芒家又如何保全?
皇帝怕文显然未在意三儿子是以各种方式进了大鄢机密之地,听得大鄢兵弱器残,心中的忧患减少一分。
他虽然久未出征,身体中那大杀四方的热血仍旧还在。尤其是想到当初能一举拿下六岛,将荣岛这一小小的部落壮大成东真一个联合起来的强国,那与大鄢正面对决的欲望便更加强烈。
若是能彻底夺下火隆岛,不仅东真的领地扩大,火隆岛与东真之间的海域自然而然收入囊中,最主要的是,还能以火隆岛为始岛,慢慢将火隆岛东北与南部那两个小国也蚕食干净。那时候,东真将称霸东海之上。
他扫视一番下方帕鹜和他身后那一堆主张迎战的臣工,不含情绪地问帕鹜:“你这么说,是准备要亲自去迎战?近年受灾本就严重,哪来的军饷?”
帕鹜一听皇帝有些松口,浑身立刻兴奋起来,朗声道:“儿愿意前去。儿这几年从大鄢江州做生意取了不少金银,若是迎战,儿愿将所取金银全数献出。待儿战胜,将火隆岛改为东真之岛,定让大鄢将我国用出的军饷加倍送来!”
帕鹜的豪言壮志激发起身后武臣们的斗志,他们立刻附和道愿用全部家产迎他一战。
殿内顿时充斥满斗志昂扬之声。
芒清远敲着拐杖大怒道:“胡闹!胡闹!”
但他那苍老的声音被年轻力健的武将们的声音彻彻底底淹没了下去。
——
华惜客栈西楼。
一身东真打扮的离裁缝正恭敬地站在一旁,耐心地等着上座男子开口。
宽阔的屋内有十来个侍卫持刀而立,给人说不出的肃穆压迫之感,仿佛在无形中告诉离裁缝:说错一个字,下一刻便会身首异处。
离裁缝已经站了整整两刻钟,心中最开始的恐惧和紧张都已经消退,此刻站在房内,只等着答完话速速回去。
那男子脸庞偏大,两耳肥宽,额头尖窄,眼下泪堂有薄黑之气,眼之白睛带有些许滞黄。
他此刻正慵懒地靠在座上,一手执着酒杯放在唇边,一手的手指捻着一张白色手帕上绣着的紫蝴蝶,眼神玩味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妇人。
半晌后,男子将酒壶的酒也尽数喝光,站起身摇摇晃晃往离裁缝走来,便走边问话。
“东楼那位,你是怎么认识的?”
离裁缝心中吁出一口气,我的天老爷,静站这么久可算等到这人发问了!
她稍微挪了挪有些发麻的双腿,连忙诚实作答:“回殿下,小人是裁缝,在大鄢成衣铺里做事。玉夫人先前在店里买了小人做的衣裳,小人帮她修改过几次,这便认识了。她与小人的女儿年岁一般大,小人就与她熟悉了些。”
男子想起第一次见她,她是穿了东真衣裳,他本以为是东真出游的某家贵族女子,多看了两眼。这才发现曼妙身姿和杨柳细腰上方是一个大鄢女子的国色天香绝色面容。
他本就十分喜欢大鄢女子,脸好看不说,肌肤摸起来个个都比东真女子光滑细腻。可至今他接触的大鄢女子没一个真心喜欢东真,他的那几位小妾整日哭哭啼啼,若不是他以他们大鄢家人性命威胁,他们还要拼命拒绝穿戴东真的衣裳首饰。
万没想到竟然有大鄢女子主动对东真服饰感兴趣。
那女子果真是不同凡响!
男子走到窗口,垂眸朝中庭那边的梨树望过去,回忆起方才看到的梨树下的情景,继续问道:“那她今日为何哭了?”
离裁缝叹口气,感叹道:“那玉夫人遇人不淑,她的前夫有眼无珠,嫌弃她是孤儿、娘家无依无靠,这要另娶一位大鄢官员的女儿,所以便将她休了。今日玉夫人本是在树下等那玉老爷回来的,结果等到的是一封休书,她成婚才几个月呢,还……”
男子双目突然亮起来,打断离裁缝问道:“前夫?你说她已经被休了?!”
离裁缝被这突然而来的激动吓了一跳,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此刻他正双眼放光,红光满面。她握紧双手答复道:“回殿下,是的。玉夫人已经被休了,现下正准备离开江州回到家乡去过日子。”
男子往离裁缝身子走去一步,高声问道:“要离开了?”
离裁缝连连点头。那玉夫人本是在此处等那位爷,如今那爷要另娶,她可不是要赶紧离开这伤心地。
男子闻言激动地唤来下属,踉跄地走回上座,紧张地道:“快快快!送本王名帖,还有准备好的两箱东西,离夫人一起去,请那位夫人,不是,请那位小姐,请她务必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