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翻手为云

  吏部有尚书一人,正三品;侍郎二人,正四品上;郎中二人,正五品上。

  上官宇面前的章羌乃吏部的一个小小郎中,在吏部人微言轻,实在不显眼,但就是这一小官,恰负责了吏部一半文案的存管之事。而吏部掌整个朝廷的文选、勋封、考课之政。

  上官宇知晓用人,作为吏部尚书,沈毅山也知晓,尤其意外得知这章羌是翊王手下之人后,一改往日对他政事上的防备,转而又将吏部的另一半文案全交予章羌。

  于是,这一小小的郎中手中握着的便是大鄢朝廷的全数执政档案,自然也是朝廷官员的全数命脉。

  翊王和吏部尚书都明白,一颗棋子用的好,便可翻手为云。

  当章羌这个棋子将沈尚书的异常行为,在翊王眼前一五一十汇报时,上官宇便知道,沈毅山这是向他这个女婿投诚。

  难怪吏部今年在文官考核和秋季科举考试制度上做的漏洞百出,比起往年敷衍不少。这折子虽是尚书上交,却是实实在在是要在分管吏部的上官懋那处过一过的,历安帝对吏部不满,自然会对上官懋不满。

  而章羌透露,沈毅山给上官懋的版本,与送到陛下眼前的那本,并不相同。

  他沈毅山倒是狡猾,既没有与上官懋撕破脸皮,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用了章羌这一颗棋子,悄无声息地便送了他一记礼。

  这副九转心肠,幸好没遗传给他那心思单纯的小傻子女儿沈忻月。

  他不禁想起自己南下前一日,在此处哄沈忻月的事情。

  也是在这书房里,沈忻月给他磨墨,陪了他半晌,突然问他:“云璟,我今日吩咐了厨房做蟹酿橙,你想吃吗?”

  她声音含着一股向往不已的情绪,这一说,他哪能不知是她想用膳了。

  只他平素未处理完公务是不出书房的,且从不在书房用膳,这小姑娘知他脾气,不愿打扰他做正事,就等着他开口,如往常一般,放她出去单独用膳呢。

  他侧头看她,便见她挽着碍事的广袖,露出细细白白的手臂,见他看她,特意转头回来笑起来,又问了一次:“想吃吗?”

  他本是要收了公文,与她出去用膳,可见她那笑容太绚烂,挠痒痒似的挠在了心尖。

  他心思陡然一转,想逗逗她。

  他故意道:“我从未吃过。”

  这个回答果然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沈忻月瞪大了美眸,不可置信地问:“这么好吃的美食,你没吃过?”

  上官宇皱了皱眉,面色有些尴尬。

  见他如此,沈忻月古怪地看着他。

  “蟹到强时橙也黄”大鄢秋季最负盛名的菜肴,这个王爷没有吃过,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十六岁不到的沈忻月最是娇俏明媚的年纪,那眉眼中的纯粹就如一汪清泉。

  她带着同情看他的模样,有着一股难以隐藏的娇憨,当真可爱。

  上官宇心中轻嗤,她这幅模样,还真是就信了他的话。

  “要么,尝尝?你端来吧。”他试探着道。

  沈忻月两眼放光,连忙道:“好!你等着,我这就给你端。”

  这不就是自己发现了一个好东西,非得让旁人也得体会它的好吗?

  半晌后,沈忻月端着蟹酿橙走了过来,放在桌案上。

  她舀起一勺,往上官宇嘴边递过去,“你尝尝。”

  上官宇张嘴尝了一口。

  自然是香的。

  “怎样?好吃吗?”沈忻月熠熠发光的眸子期待地问道。

  上官宇点了点头,正要让她也吃些,就听得沈忻月念念有词地介绍道:“你别看这一小盅,要费不少事的。大闸蟹蒸熟后剔出蟹肉和蟹黄,加入花雕、糖、醋,与橙肉、橙汁一同煸炒,炒完的蟹粉盛入橙盅内,还要在底下放个小碗,小碗内加少许杭白菊、醋与香雪酒,一起蒸出来的。”

  她边说话,边往他嘴里送汤匙。

  待她絮絮叨叨地讲完话,橙盅也空了大半。

  “余下你吃了吧。”上官宇再次试探道。

  沈忻月历来洁癖,别人吃剩的东西,她哪会稀罕。她若无其事地又往上官宇嘴里递了一勺,“我不饿,你都吃了吧。”

  上官宇眸色变暗,亲吻她不知多少回,她竟还在嫌弃他的口水?

  这个坏习惯,该改,现在就得改。

  这一微变的神色,没有被一心只顾着喂食的沈忻月抓住。

  待上官宇吃完,她正要端起东西退下,就发觉自己的腰被人一把扣住。

  后背一股热意传来,不看也知晓是上官宇厚实的胸膛,沈忻月还没回神,便有温润的湿意落在了她的后颈上。

  她浑身突然一僵。

  上官宇从背后环着她的身子,故意咬着她敏感的耳朵,带着笑意道:“吃饱喝足,做点事。”

  “我还没吃啊,我饿。”沈忻月僵着身子道。

  “方才不是说不饿?”上官宇无情揭穿她。

  “我、我现在饿了。”沈忻月硬着头皮。

  “转身过来。我喂你。”上官宇命令道。

  沈忻月疑惑地转身,心想着都被他吃完了啊,还喂什么喂。

  四目交汇时,便看到上官宇眼神中,褪去了白日人前的肃然清冷,而是沈忻月见惯的,夜里那噙着情意的样子。

  他的目的,呼之欲出。

  沈忻月心中咯噔一声,脸上一红,忙抓着他的衣襟,“我们回去。”

  男女之事上,上官宇从来不喜欢循规蹈矩,那日,他双手往她细腰上一提,沈忻月便坐上了这个花梨木大书案。

  案上无数物件,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摇晃中,只记得沈忻月哼哼唧唧地好骂了他一顿。

  “殿下。”

  章羌终究忍不住喊了一句。

  他已经等了上官宇半晌。翊王始终抿唇一言不发,在书案处坐下后,手指便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也不知要吩咐何事,半夜派人接了他来。

  上官宇敛神,抬眸淡淡地问:“沈尚书先前有何话要你递?”

  他南巡以前,沈毅山曾拖章羌传话给他,可他那时几分犹豫,还未决定,要不要接受沈毅山的好意。

  如今南巡走了明州和渝州,他也知晓,要想整顿当地官吏,绕不开吏部,更绕不开吏部尚书。

  罢了,既如此,又是小月儿的亲生父亲,好意,便接了吧。

  听得上官宇发问,章羌这才从袖子里取出名单,朝上官宇递过去:“这是殿下南巡六州的官员简介。”

  果然,沈毅山知他南下,是有所准备的。

  上官宇取过,仔细端详了下,唤来余虎,着人给顾以润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