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老爸?”璇姬这才把注意力转到那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陆生身上,凑到他跟前,顺手摘下他的平光镜。
“你的身上也有鲤伴的气味……不对是血统,滑头鬼的血统……难道是我的孩子?四分之一妖怪血统……不对,你不是妾身的孩子。”
璇姬自言自语了一阵子,像是恍然:“鲤伴背着妾身在外面找女人!”
“等等――等等!”陆生顾不得礼仪,打断她不靠谱的猜测:“你到底和老爸是什么关系!”
璇姬微微抬起下颚,过于冷艳的容貌令人倍感压力,狭长的眸子眯起,妖气肆虐开来。
青田坊立刻挡在陆生面前,为他挡去部分妖力。陆生抿着唇,挺直腰身,目光坚定的看着面前穿着华丽十二单的女妖,不屈的想要得到她的回答。
见那孩子倔强的表情,璇姬愤怒的想要杀死鲤伴的心稍稍平息。
“吾名奴良璇姬,奴良鲤伴之妻。”
“哎哎哎?!”
“哎哎哎!”
“啊啊啊!”
尖叫的三重奏响起,璇姬捂住耳朵。
第一代魑魅魍魉之主,奴良滑瓢抬首看了眼那位妖艳的女子,端起茶,装模作样的准备喝。
坐在他身前是一脸严肃的陆生,以及好奇四下张望的璇姬。
至于若菜,对于这件事大家分外默契一致决定对她隐瞒。
只说家里来了个重要的客人。
“原来百年后的奴良家是这个样子的。”璇姬挥开折扇,碧绿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苍老的第一代魑魅魍魉之主。
“看样子,这个世界的璎姬不在了呐。”惆怅的轻叹,她倒是不觉得可惜。
人各有天命,不过看到这般苍老的滑瓢,想到家里那个总同她抢璎姬的家伙,莫名的有点无法带入。
滑瓢放下手中的茶盏,苍老低沉的声音带上了点期待:“在你的世界璎姬还在?”
璇姬微微一笑:“倘若你别总是与我抢,便更好了。”
陆生十分生气的看着自家爷爷同这个奇怪的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
璇姬自然能感觉到他的愤怒,其实对于鲤伴在这个世界娶了两个妻子一事,她也十分愤怒呢。
不过啊――
她抬起指尖触及陆生额心:“既然你是这个世界鲤伴的孩子,于我而言也算是重要的存在。”
白光自璇姬指尖出现,立刻隐入陆生额间,一种被温暖充斥的舒莹感令他沉迷,不过片刻,立刻清醒。
滑瓢抽着他的烟杆,表情凝重:“你是妖怪……无法同鲤伴诞下子嗣”璇姬笑着等下后续,他会让自己离开鲤伴吗?
过了许久,看起来愈发苍老的滑瓢轻吐云雾:“但是……拜托你不要离开他。”如果乙女没有离开鲤伴,那么是不是有些悲剧就不会发生?
即使奴良组没有第三代
即使陆生不复存在……
陆生握紧拳头,想要说些什么,哽咽在喉的话却又无法说出口。
“滑瓢啊,人鱼可是神赐一族诅咒并不会在我们身上灵验。”璇姬微笑:“而且我的孩子很快就要出世了。”
虽说这句话她说了快有一百年了,那个蛋依旧天天被大家抱着,一点孵化的痕迹都没。
要不是有心跳声且心跳声日渐增强,她都怀疑孩子是不是被掉包了。
滑瓢一失神,烟杆直直落地,撞落在木板之上发出嘭的一声。
门外传来妖怪们躁动不安的声音,璇姬睨了门口隐约的影子,淡笑不语,还真是几百年一个样呢。
“陆生,虽然我并非你母亲,但我也不会去争夺你母亲的位置,不必担心我会伤害她,她很好。”
这个世界的乙女是鲤伴心中的月,那么若菜大概就是日了吧。
倘若她也碰见这个世界的鲤伴,她又是什么样的存在了呢?
应该是……烈酒吧。
辛辣,刺鼻却又无法戒断。
对于这个比喻璇姬觉得很是满意,娇媚的容颜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微微垂首:“再无法回去之前,能否让妾身借住几日?以雪女雪丽之友的名讳?”
这句话她是同陆生说的,陆生无措的看着璇姬俯首的模样,立刻应下:“住多久都可以啊,毕竟你是老爸的……”最后两个字化作小声呢喃:“妻子。”
不出所料呢。
璇姬拉长音调:“真是个好孩子呢。”意外的对她并没有敌视呢。
因为还要上学,在确定璇姬并非坏人之后陆生立刻告别璇姬和滑瓢,拉开门,不出意外倒下一堆大大小小的妖怪。
更有一个纳豆妖怪直接滚到璇姬身旁,璇姬捂着嘴发出轻笑。
一如既往的有活力啊。
在陆生抱怨的声音下,所有妖怪立刻消失干净,就剩准备和他一同上学的冰丽和青田坊。
寂静无声的和室留下滑瓢与璇姬,倒不是不自在,不过这个模样的滑瓢还真是无法与过往完全不同呢。
奴良鲤伴埋在柔软的被褥中,空气中浮动着细细的尘埃,男子安然阴柔的侧颜颇有种现世安好的满足。
细碎的阳光照在高高鼓起的被子,落在他噙笑的嘴角。
好重――
胸口似被重物压着,又闷又重,璇姬往旁边靠了靠,如影随形的负重感并没有消失,反倒是更加明显。
快要喘不过气了。
璇姬猛地睁眼,却又茫然的愣住,一堆叠着一堆的白色充斥在她的眼眸中。
雪?
全身赤.裸的璇姬愣神,撑手坐起身,胸前还带着斑斑点点暧昧的痕迹,身子酸软疲惫,一手撑着腰,迟疑的伸手摸了摸那堆白色不明物体。
温热?
还没来得及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一道黑影自上而下压了下来。
等
等等――
璇姬惊恐的瞪大眼,忍着酸痛往旁边滚去。
她整个人随着“坠落”的重物狠狠地弹了起来,不着一物的落在了那堆白色物体中,一点儿也不痛。
不明所以的挣扎起身,一张放大了无数倍略带柔美的面孔呈现在她眼前。
化成灰都能认识的家伙!
奴良鲤伴!
安睡的男子忽然睁开眼,细长的暗金色眸子带着未睡醒的茫然。
“小璇姬?变小了?”说着还伸出手戳了戳她的小肚子。
被呼出的热气激起一身鸡皮疙瘩,银白的长发落于胸前,半遮半掩,她捂着肚子,红着脸羞赧的瞪着那家伙。
鲤伴压了压嘴角,笑的格外温柔。对于睡梦中能够看见迷你的小璇姬,还真是种奇怪的体验。
他笑着眨眨眼,宛若天真无邪的稚童,嘟囔了声:“真是个好梦呐。”
见他又合上阖眼,璇姬真·目瞪口呆的看着再次睡过去的男人。
“笨蛋鲤伴!”
细细软软的尖叫划过安静的屋室,而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
院内的垂柳枝划过水池,青葱嫩绿的细叶带上丝丝水痕,锦鲤来回游荡,荡起一池水波。
璎姬与滑瓢来时,就看到坐在矮桌前一脸呆滞的鲤伴。他撑着脑袋,目光无神,脸颊上还带着一丝丝被挠的红痕。
“鲤伴?”她走近轻唤了声,鲤伴恍若未闻,依旧保持着那副呆滞的模样。
滑瓢不客气的上前狠狠按着他的脑袋,强行让他回神。
鲤伴化作黑色虚无,侧身躲过滑瓢的二次毒手,再次出现时已在矮桌另一侧,抬手,温柔的同璎姬打招呼:“早安,璎姬。”
对于鲤伴自她年轻后便不爱叫母亲一事,璎姬并不在意,私心认为大概是害羞?
如此一想她不免掩唇低笑,看父子俩打闹一阵,灵动的眸子四下看了看,颇有些好奇的问到:“璇姬呢?”
她的袖子被人扯动了两下,停了下,又扯了两下。
璎姬后知后觉低下头,眼底逸出惊喜,是一个十分袖珍可爱的小娃娃?
穿着女儿节娃娃衣服的璇姬抬着头,银丝如瀑,灼灼其华,眼眸中柔柔带笑,华美精致的振袖和服散落一地。
缩小后看起来更是小巧精致,玲珑可人。
“好可爱――”
璎姬惊呼一声,语气满是喜悦。把持不住的把那精致的“小人偶”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蠢蠢欲动的想要搂搂蹭蹭,指尖穿插在柔软的银发间。
“璎姬……”见小人端坐璎姬怀中露出餍足的笑容,鲤伴头痛扶额,顿了一下,开口道:“那是小璇姬本人”
头顶温柔的触摸骤然僵住。璇姬吐吐舌头,知道自己吓到了她,慢悠悠站起身,趴在桌前对着鲤伴张开手。
接过真正意义上小家伙,小巧到可以随心所欲的随身携带。一瞬间,鲤伴觉得,变小似乎也是不错的?
“所以,你把我叫过来,就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恢复?”奴良滑瓢总结,随后不客气的以看白痴的目光看向自家儿子。
总觉得自家儿子恋爱之后智商直线下降。
“直接释放妖力破坏形态,不就可以了?笨蛋儿子。”
这种突然变小也不可能持续太久,所以她并不担心自己变不回去,倒是鲤伴显得十分紧张。
横抱起璎姬,奴良滑瓢跳上窗框准备离开,忽而转过头对着鲤伴恶狠狠道:“我和璎姬出门约会,不要打扰我们。”
(打扰了,你就等着被杀死吧。)
毫不掩饰的杀意,璎姬躺在滑瓢怀里无奈的笑笑,伸手拉了拉他的脸颊:“妖怪大人不要总是吓唬鲤伴呐。”
见璎姬那么说,奴良鲤伴十分配合的点点头,滑瓢翻了个白眼,干脆不说话直接消失。
奴良滑瓢与璎姬走后,又只剩下璇姬同鲤伴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咕――”
安静中最细微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璇姬捂着肚子,满脸羞红。
“小璇姬这是肚子饿了吗?”奴良鲤伴故作恍然,在她愈加羞赧的表情下挑了挑眉,轻咳了声。
害羞的夫人也很可爱啊。
红街的酒楼依旧热闹非凡,燕燕袅袅的花魁倚栏卖笑,莺歌燕舞,伴着春色喧闹不已。
奴良鲤伴瞥了眼紧闭的木门,又把目光移回桌上的小人身上。
比酒盏大不了多少的小家伙,此刻正趴在细口圆颈酒瓶上,吃力的垫着脚尖想要够到里头的酒。
鲤伴坏心眼的捻起一颗青梅放在酒中,抿了口,在她望眼欲穿的目光下悠然自得。
清冽的酒香带上梅子的酸甜,还有某人秀色可餐的娇艳,着实让人醉上心头呐。
见他自顾自的饮酒,璇姬哼了声,背着他抱起一旁的梅子啃了一口,酸的她整个人都青了。
瞧见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鲤伴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抬手把酒盏放在她身旁,浅口酒盏对她而言称得上巨大,璇姬趴在盏口,清澈的酒水映出她的容颜。
许久没有畅快的游动过,一时兴起,在鲤伴呆滞的目光下化作原型跃入酒盏。
倚靠在酒盏边缘,满足的晃动着艳粉色的鱼尾,被浸湿的轻纱服帖在身上,曲线毕露。
灵巧的蹿入酒中,而后猛地跃出,溅起星点酒水,被酒气熏的晕晕乎乎,她游到鲤伴身前,仰着头,举着那颗青梅。
“夫君,食梅否?”
目光浅浅扫过那颗水汪汪的青梅,鲤伴伸手捻起,故意放慢动作,用唇尖轻轻舔了舔,而后慢慢纳入口中。
明明是一副正常吃梅的姿态,璇姬仿佛觉得那颗被纳入口中的梅子是自己,被他轻轻的咬着舔舐着。
捂住脸,忍不住摆动鱼尾,只觉得腹中一抹燥.热令她焦躁不安。
看她被自己诱.惑住,奴良鲤伴坏心眼的笑出声,故意压低声线,染上情.欲带着丝丝诱.惑:“夫人,食君否?”
“食!”
入夜,奴良宅灯火通明,却又与往日的热闹不同,那是一种带着死寂的明亮。
所有的妖怪按照二代目的吩咐潜藏在黑暗中,小心窥探着,躁动不安着。
明黄色球体一闪一闪的,在黑暗中格外晃眼。细看,却是个巨大无比的眼球。
妖怪们收敛起獠牙,藏起血口,默默潜伏,伺机行动。风中带来危险的气息,包裹着令人恐惧的――畏
庭中樱彻底绽放开来,散发着莹莹光辉。
妖娆而诡异
嘴角噙笑,奴良鲤伴睁着一只眼,微微扬起头,把目光从院门上移开,眼底染上一抹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