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在树下，戚流东看西看：“同桌，怎么没有蝉鸣？我回宿舍的路上得有高声欢送啊！”
“你放假，蝉不放假？”
“那它什么时候上班？”
“七月吧，北京那边已经很少了。”
“首都，是不是真的没有人情味？”
“看情况。”
“你跟那边的朋友说方言还是普通话？”
“方言。”
“北京土著都是拆迁户吗？一拆就几百上千万？”
“有些有价无市。”
“他们好相处吗？能不能给我介绍个北京朋友？我特别想知道拆迁户的感觉。”
“没有。”
“那边都是高楼大厦吗？买一套房真的要这么多钱吗？”
“四环以里，二环以外。”
“那你住的地方呢？”
“破房子。”
两个人一问一答，到了宿舍楼前正好遇到宿管阿姨，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刚想刷卡打开玻璃门就被宿管阿姨制止：“沈主任在上面训话呢，小何他们已经被抓到了。”
戚流吓得险些站不稳，掐自己的人中：“他不是申请了陪产假吗，怎么又回来了？”
宿管阿姨无奈地摊手：“他说正好路过，回来看看。”
戚流跳下台阶抬头看着四楼的窗户，依稀看到403的窗户前站着两个人。戚流看着连休说：“同桌，你急着回去吗？”
连休看了一下手机，还有半个小时就要熄灯了，自己连澡都没洗：“嗯。”
戚流在原地转了个圈，又走到玻璃门前掏出卡刷了一下：“阿姨，有些事情还是要面对的。”
宿管阿姨：“小心点啊。”
走进电梯里，按楼层的手微微颤抖，拿着卡的手也不敢往感应器上贴。戚流双手捂着脸：“啊我还是不行，沈主任会翻东西的，你先做好心理准备。还有，你是新面孔，从这上去吧，千万别被沈主任发现，更不能让他知道你是我同桌，具体你看他们几个的手势，我走楼梯。”
戚流说完就冲出电梯，连休一脸懵逼地看着戚流的背影，拿出自己的卡，按下了四楼。
出电梯以后，走廊里空无一人，没有平时的玩闹声，只有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连休轻轻地回到401，关上门。房间里的东西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连休拿出手机，在学习园地的群里发了条信息，换了另一个微信号。热爱生活的六个男人里有几条未读信息，连休点了进去
-虞朝阳：“阿翔在楼上。”
-虞朝阳：“流哥，别回来。”
-虞朝阳：“他妈的，这老不死的又翻东西了。”
-虞朝阳：“卧槽他52453”
连休看不懂这个“52453”，关掉灯将门反锁，借着月光走到浴室里洗澡。
洗衣服的时候休息铃声响起，小阳台的灯瞬间被关掉，桶里的水将月光反射到贴着瓷砖的墙上。连休随便过了一下水，将贴身衣物挂在一个铁钩上。甩掉手上的水，从裤袋里拿出手机，戚流发过来几条信息。
76：“我刚到宿舍，沈主任没发现你吧？”
76：“你躲好，他太可怕了。”
76：“他有个专门记仇的本子，被记上就完了。”
76：“老虞说他们被骂了好久，还好你跑得快。”
76：“你房间没被动吧？老虞说401没人，沈主任没进去。”
76：“充电器要拔下来，我都被他收了好几个了。穿好衣服睡觉，之前老付裤子没干，大半夜的被叫起来跑了三圈。”
朽月十八：“嗯。”
房间里只有空调还在运行，连休走到桌前插上充电器，手机没有通上电。只好把充电器拔下来放到抽屉里。短短几秒，戚流又发过来几条信息
76：“你的东西还在吗？他把我的榨汁机收走了。”
76：“龟龟，我的奶粉也没了。”
76：“我先洗澡。”
朽月十八：“我睡觉了。”
76：“好。”
连休抱着娃娃酝酿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睡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手机只剩百分之五的电。
点开微信无视那些红点直接点开戚流的窗口：“被热水烫死了？”
戚流秒回：“你不是睡觉吗？我刚洗完衣服，现在好无聊，不想睡觉，可能是沈主任突然回来了，害得我睡不着觉。”戚流盘腿坐在床上玩手机，等着连休的回复。
朽月十八：“滚过来。”
戚流的脚摸索了几下都没碰到那双咸鱼拖鞋，干脆赤着脚走到401前轻轻地敲门。
再一次敲到了连休的额头。
戚流把连休推进房间里，反手关上门，心疼地揉了一下连休的额头：“疼吗？”
连休享受了几秒，打掉了戚流的手：“不会。”
戚流走进小阳台，拿着几件衣服走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儿空着手回来坐在床上：“我以为至少下个学期才会见到他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连休坐在戚流身边：“你还有讨厌的人啊。”
戚流扯过被子盖在连休身上：“也算不上讨厌吧，就是不喜欢这样的人，随便翻别人东西，还爱记仇，一把年纪了不干正事天天查纪律。我给你普及一下，他叫沈易腾，因为我有一次在校群里打成了屎一坨，后来传着传着他的外号就叫阿翔了，我们当面喊这个他还笑呵呵的问我们是不是飞翔的那个翔。”
“嗯。”
“每个月刷新分数，开局八十分，到最后就不一样了。加分的项目少之又少，扣分的项目印了两张纸。低于七十分记一个小过，低于四十分算一个大过，四个小过叠一个大过，一个大过一个处分，三个大过一次警告，五个大过休学反省，七个大过留校察看，只要扣一分就开除了。这些每个学期刷新一次，低于七十分还要劳动改造。我上个学期领了三个大过，基本都是因为睡过头被抓到了，其实应该是五个的，但是月考优秀是可以加分的，老李就厉害了，上个学期领了六个大过，都是小过叠起来的，因为翘晚自习，别人都以为校霸出去打架了，其实他是去帮李姨摆摊，他还骗李姨晚上没有晚自习，忙的时候我也会去。你别说出去，这件事全校只有我和你知道。”
“嗯。”
“每天早上六点跑操，下午大课间还要做操。床上不能有人，桌上不能有书，脸盆和水桶里不能有东西，垃圾桶必须套垃圾袋但不能有垃圾。晚上熄灯之前还要听他说半个小时，熄灯之后时不时来查寝，可以写作业不能玩手机，不然没收手机还要扣十分，直接送一个小过。一张床不能躺两个人，像我们这种两人宿舍，熄灯之后不能超过三个人在同一个房间里，但是他进来查寝的时候不就出现了第三个人吗，开门关门声音超级大，每次都能把我吵醒.....”
连休听的累了，躺下应了一声，继续听戚流吐槽着这个沈主任。
“不叠被子扣一分，鞋子只能放在床底下，加上拖鞋限两双，还得是鞋尖朝外。连沐浴露的按压泵都要朝着一个方向，水桶的握把也要对齐，毛巾的长度要一模一样，方向也是，大阳台的衣服要顺着一个方向晒，要不然就扣分。每张床除了被子枕头褥子凉席其他什么都不能放，还要摆在同一个位置，但凡宿舍里有一个人乱放，全宿舍扣分。”
“嗯。”
“不写作业扣三分，迟交作业扣一分。无故旷课扣五分，因病请假扣一分，理由居然是自己都管理不好自己的身体导致生病，是没有自我管理意识的表现，出示完医院证明之后还要到操场跑圈，说是出汗好得快，不跑的话一圈扣一分。”
“嗯。”
“自习室开到十二点，但楼下的刷卡机十点半就关了，自习室里不能带枕头被子，大娟有时候没注意时间直接在自习室睡着了。而且他还鼓励我们多喝热水，但熄灯之后关饮水机的电源。熄灯以后除了空调和小阳台外面的灯是通电的，其他都不行，所以睡前要充好电。熬夜学习的话买一个充电的台灯，像403那种台灯是要被强拆的，或者在外面架一个小桌子，但是这样比较麻烦...”
连休应答的声音越来越小，戚流躺在连休身边继续说着，听到身边均匀的呼吸声，戚流才停下来，小声地叫了一声“同桌。”连休没有任何反应，戚流翘起兰花指，小心翼翼地用小拇指压在连休的衣角上，闭上眼睛一秒睡去。
戚流置身一处高楼，脚一滑掉了下去。
戚流的腿猛地一抽，身边的连休也被惊醒，手不小心拍在戚流脸上：“干什么？”
两个人离得很近，呼吸喷在对方脸上。戚流揉了揉脸，脚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坐起来拿过那个娃娃塞回连休怀里：“没事，梦到我掉下去了，据说这是长高的迹象。”
“嗯。”连休躺平了身子，左手不小心碰到了戚流的手指，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牵上去。
“睡吧。”
“好，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