蹦跶的驴

  主持人在宣布比赛结果,戚流却无心听下去了。主持人就站在何放和江肆之间,却隔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MVP获得了一束独一无二的灯光,还有玻璃外的欢呼,何放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有戚流注意到他的左脚尖稍稍向外。何放将所有的情绪都寄托在他的左脚尖上,他的潜意识总以为只要左脚尖朝外了,就会把情绪都释放出去。

  也许是察觉到戚流的视线,何放低头看了一下,将脚尖摆正。

  戚流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何放突然笑了一下,戚流的眼神暗淡了,沉寂多年的叛逆压抑在体内呼之欲出,在连休叫他名字的时候又沉了下去。

  “戚流。”

  “该吃晚饭了!你想我做的,还是出去吃?”

  “回家吃吧,我想吃你做的鱼。”

  一路上戚流都在找话题,连休不难听出他的刻意,在戚流没有主动说出来之前,那些不该问的他永远不会问。

  门口的景观灯下,连休的嘴唇有些干裂。戚流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支精致小巧的润唇膏,往连休的嘴唇上抹了抹。连休吧唧了一下嘴,打开门,里面还是像以往一样冷清。若无其事地绕过隔断柜,沙发上的黑影吓得他猛地抓住了戚流的胳膊,痛得戚流倒吸一口冷气。

  戚流很快镇定下来,立刻开灯,警戒地打量沙发上的陌生人,下意识把连休护在身后。

  连休看不到戚流的正脸,还是从他身上感觉到了那股毛骨悚然的气场上面推断出他的戒备,于是主动介绍:“这我发小,温天洲。”

  温天洲站起,单手背在身后,身子往前一探,俨然一副小老头的做派,“哟,这位..”顿了一下,“莫非是传说中的年级第一?”

  戚流听到连休的解释就已经放松下来,此时笑道:“不至于不至于,你好,我叫戚流。”

  “牛啊休儿!”温天洲悄悄地向连休竖起大拇指,只是那表情怎么看都很猥琐。他主动走到戚流面前,伸出手:“那咱们就算是朋友了,对吧?”

  戚流点头:“对!”

  连休有了不好的预感。

  温天洲又说:“只要朋友有难就得支援,对吧?”

  戚流:“对!”

  连休:“对个屁!”

  温天洲假装没听到,拿出一张白纸怼到戚流面前,上面简单地载明工作内容,标明酬金的字体加大加粗还划双线,生怕戚流看不到。

  不到两秒,戚流也笑了,“没问题!”

  连休凑近了一些,看清上面的内容,不禁在心里感叹渣男收心了,心一软,就同意了这件事,对温天洲说:“谁啊?能让您大动干戈?”

  温天洲一脸平淡地说:“就是我上回说的那个女总裁呗。”

  连休心都颤了,表情管理系统瞬间失控,往后退了半步,总觉得还不够,把戚流拽到身边才安心。

  温天洲见连休这个反应,叹了口气,“都是为了生活。”

  “那你..”连休还没说完,被温天洲用手打断了,温天洲从二人身侧绕过,连休看着温天洲越来越远的背影,笑出了声。等温天洲彻底走远,戚流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小声地说:“是我想的那样吗?”

  “你想的哪样?”连休明知道戚流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他非要戚流说出来。

  “就是..他要被潜规则了吗?”

  戚流羞涩又纠结的表情和肢体上的小动作让连休笑得脸都裂开了,可爱到他巴不得一屁股戚流坐碎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艰难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戚流的问题。

  “有那么好笑吗?”

  “有!绝对有哈哈哈哈!”

  “为什么?”

  “我还以为他收心了,结果是为了生活哈哈哈!”连休艰难地摸出手机,点开方雨的聊天窗口,“天儿的事儿您知道吗?”说完就收起手机,单手扶住戚流的肩膀,把头埋到戚流的胸口。一只温热的手捂住了他的肚子,他诧异的抬起头,跟他对视的眼神炽热又明亮,似乎有什么要流出来了。

  “不要笑了,你笑起来像拖拉机。”戚流一边说一边给连休揉肚子。

  “您可真好意思,”连休翻了个白眼,“自己笑起来跟推土机一样。”

  “你笑起来像一头蹦跶的驴!”

  听到戚流的形容,连休话到嘴边,却什么都憋不出来,空气安静了几秒,别过了头,长发在空中扬起了漂亮的弧度,披散到他的脸颊上面,几根头发黏在了嘴唇上,秀气的眼睛往下瞟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吹开,戚流的手指伸了过来,勾住了那缕让连休气势全无的头发,贴心地放到连休耳后,然后捂着嘴做了一个滑稽的笑脸。

  连休:...

  连休一把掐住戚流的脖子,大拇指抵住了他的下颌骨,给了戚流一个挑衅的眼神。

  戚流轻而易举地挣脱开来,摸了摸连休的头,“别气别气,我去做饭,叔叔阿姨回家吃饭吗?”

  “他们快到了。”连休把气都撒在戚流的后颈皮上。

  戚流痛得龇牙咧嘴地也没有挣脱。

  不到半个小时,连休啃着鸡蛋饼,看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四菜一汤陷入沉思。

  连傅夫妇来到餐厅,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笑意盈盈地落座。

  孟清澜说:“小戚,连休今天带你去哪里玩了?”

  戚流说:“我们去看电竞比赛了。”

  连休说:“江肆的队伍拿了冠军。”

  连傅说:“你觉得未来趋势会是什么样?”

  连休说:“我看好这个行业,不看好这支队伍,不过江肆在里面,那就做个人情吧。”

  连傅说:“给我一份报表。”

  连休说:“我一会儿联系孙洁。”

  孟清澜说:“小戚,觉得这边怎么样?”

  戚流本来自动屏蔽了他们的声音,专心吃饭,孟清澜突然把话题转回他身上,险些没接住,还是连休在桌底下碰了一下他的腿他才反应过来。他咬着木筷子说:“挺好的。”

  孟清澜笑了笑:“以后多来陪陪叔叔阿姨,这儿太冷清了。”

  “没问题!”戚流毫不犹豫地回答,竭尽全力露出了一个最灿烂的笑容,“我一定来!”

  洗过澡后,连休拨通了小洁的电话说了几句,便打开笔记本忙碌起来。戚流的下巴抵住连休的肩膀,看着连休操作办公软件,那些快捷键用得比他打飞机还熟练。

  “天哪,不愧是商人的孩子。”戚流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连休目不转睛地看着小洁发过来的信息,对戚流说:“你有空么?”

  “有啊。”戚流坐直了身体,“怎么了?”

  “联系你朋友,问他有没有意愿当江肆的策应。”

  “好。”

  戚流给何放发了条信息,等了一会儿没看到回复,“着急吗?”

  “不急。”连休答完,“我得忙一会儿,无聊么?”

  “不无聊啊,我可以写作业。”戚流起身从背包里拿了一套题,坐到连休身边,摊开卷子,笔在右手中指和食指之间顺时针转了一圈,就落在了纸上。

  房间瞬间只剩键盘的声音。

  一个半小时后,戚流对完最后一题的答案,抬起头看了连休一眼,见他还在忙,轻轻地拿出另一套卷子。

  “看看你朋友回了没有。”

  “好。”

  戚流打开微信,何放的聊天窗口还是空的,“还没回。”他往下看了看,多了许多小红点。宿舍群聊显示他被@了,他点进去,直接到@他的地方,是晚饭时间发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