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的礼物

  “连休同志!”

  木门被外面那个家伙敲得砰砰响。

  连休从热气蒸腾的浴室里急忙出来,他的头发往下滴水,手里还拿着一条毛巾伸进衣服里擦身体上残留的水。走到门前,他随手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才打开了门。

  “有事?”连休扯下毛巾改擦头发。

  女孩穿着真丝睡衣站在门口,小脸高高地仰起,倔强地迎接那些四溅的小水滴。她从身后拿出一盘水果:“伯母让我们一起吃。”

  连休淡淡地说:“你吃吧。”,他退了一步,想要关上门。

  女孩赤着脚卡在了门缝里,强行逼停了连休。

  连休无奈地打开门:“干什么?”

  女孩说:“当然是上分啊!你以为我是免费的陪聊工具吗!”

  好吧,小姑娘都帮忙消灾了,总得给点好处的。

  连休带着小洁走到三楼的阳台,小洁非常自觉地坐下,翘起的二郎腿一抖一抖的,她横着手机说:“上线!”

  半个小时后。

  小洁把手机猛地扔在地上,抱着手臂说:“喂!你恩将仇报啊!我那么努力替你争取!你居然带我三连跪!”

  连休扯了一下嘴角。跟戚流玩了这么久,一直都用混子英雄,现在居然玩不好自己的本命了。

  堕落了啊!

  连休抹了把脸:“我叫个朋友。”,他点开戚流的聊天窗口发了句“哥哥带带”。

  戚流迟迟没有回复。

  小洁说:“好了没有啊!”,她捡起地上的手机,重新翘起二郎腿。凉爽的晚风只能吹起她的头发,吹不灭她心头的怒火。

  连休当机立断选择睡觉。他站起身说:“我要睡觉了,下次玩。”

  小洁鄙夷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拿着手机往外走:“嘁!真没劲儿!”

  送走了小洁,连休回到房间里,往大床上一摊,掖好被角后瞄了一下墙上的钟就开始酝酿睡意。

  却怎么都睡不着。

  连休趴在窗口看着寂静的夜色,院子里的灯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花儿随着微风摇曳,目光所及之处一片寂静。

  他套上戚流的外套,悄悄打开了房门。一盏壁灯堪堪地照着这长长的走廊,站在楼梯扶手往下看,下面主要照明的灯都熄灭了,壁灯的光不足以延伸到这么远。

  连休提起鞋子,赤着脚下楼,他连手机的手电筒都不敢开,只能扶着墙凭感觉下楼梯,呼吸也不敢太大,每一步都尽量放轻,到了二楼每挪一步都是煎熬,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二楼的走廊上,同时在脑子里编了几个听上去还算合理的理由。下到一楼,他仍然不敢松懈,在黑暗中蹑手蹑脚地摸到厨房,从厨房的窗户翻了出去。

  走大门风险太大,这边的花园正好是孟清澜房间的死角,容错率要高一些。

  他没有过多逗留,快步躲到某棵树后面,他把鞋子放到地上,扶着树干低着头穿鞋,抬头时魂差点吓没了,突然理解戚流在鬼屋的那种感受。

  刘姨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她笑吟吟地指着连休身后,轻声说:“从那面墙走,前面装了监控,不过有点高,你注意一点。”

  连休惊魂未定地说:“谢谢。”

  刘姨说:“夫人特别交代我明天八点前买好早餐。”

  过去刘姨给他想了不计其数的说法,他们都不介意多这一个,凭着两个人多年的默契,连休郑重地点头。他把拖鞋抛出墙外,来了个助跑,快到墙边时双脚用力起跳,双手用尽全力伸到最长,扣住了墙体的顶部,双脚抵在墙壁上,一点一点往上爬,然后一个翻身到了墙外。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带上了工装外套的帽子,穿上拖鞋往小区门口走去。上了某辆车后,连休给方雨发了条信息。

  -休书:给我留门

  -与书:要不要去接你?

  -休书:我打车了,回去说

  -与书:男孩子晚上在外面小心点啊

  连休笑着把手机盖在大腿上。

  窗外灯光璀璨,除了路灯,车灯也挺多的。

  他又双叒叕堵在路上了。

  连休无奈地摇了摇头。在雾陵就没堵过车,还是小城市比较好。

  好在离得不远,连休下车后在小区门口看到了同样穿着睡衣的谢广昭,他提着一个透明的保鲜袋似笑非笑地跟连休对视。

  连休扫了一眼那袋神似呕吐物的东西,出于人道主义,就算再恶心他还是走过去了,刚搀上谢广昭的手,谢广昭猛地把“呕吐物”往连休脸上甩。

  连休灵巧地偏过头避开了,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谢广昭揽上连休的肩膀往小区里走:“介绍一下,这是雨哥熬的粥。”他说着打开了袋子,自己闻了一下。

  “呕!”谢广昭眼角含泪地在袋口扇动。

  连休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急忙推开谢广昭的手:“好恶心啊。”

  谢广昭把袋子系了个死结,站在垃圾桶前认认真真的分辨这袋东西的归属,他看了半晌:“这东西应该扔哪里?”

  连休沉默了一瞬,试探性地说:“厨余垃圾?”

  谢广昭下一秒就把这袋“呕吐物”扔进了连休所说的垃圾桶,他拍了拍手:“我吃完了啊,你可得给我作证!”

  垃圾袋“哐当”地掉进了垃圾桶里。

  谢广昭说:“你什么时候换的睡衣?”

  连休说:“他们让我搬回去住。”

  走出了几步,连休看谢广昭两手空空,不禁问道:“你的碗呢?”

  谢广昭停住了脚步:“完了!我装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还在袋子里!”,他在原地转圈:“怎么办怎么办...”

  连休叹了口气:“认命吧,赶紧想个合适的理由。”

  两个人沉默地回到某栋房子里。

  方雨穿着睡裙坐在客厅看电视,她听到开门的声音,招了招手说:“休儿!尝尝!最后一碗了!”

  谢广昭冲进厨房,留连休一个人在门口不知所措。他看到茶几上放着一个碗,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又浓稠又黄,闻起来像一个酒鬼吐在了刚用臭水沟的水洗过的布鞋里面一样。

  连休陪了个笑容:“雨哥,我先去喝口水。”,他僵硬地往厨房走。

  厨房里。谢广昭笑呵呵地靠着冰箱玩手机,手里还拿着一罐布满白霜的可乐。

  连休学着谢广昭刚才在门口那个笑容说:“一人一半。”

  谢广昭撇了连休一眼:“那是雨哥留给你的。”

  连休走到谢广昭面前说:“刚才那个碗..”,他故意没有说完,轻轻地在谢广昭的肩膀上拍了拍。

  谢广昭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郑重地收起手机:“三分之一。”

  连休笑着说:“厨余垃圾。”

  谢广昭黑着脸拿了个碗说:“行,一人一半。”

  连休屏着呼吸来到方雨旁边:“我给昭儿分点儿。”

  “您可得想清楚了!我熬了两个小时的!”方雨站起来,从两个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连休擦了一下眼泪,艰难地说:“这是什么粥啊?”

  谢广昭沙哑着嗓子说:“猪大肠鱼片粥。”

  连休光听着就喝不下去了,他咽了一下口水:“为什么这么黄?”

  谢广昭叹了口气:“她还放了咖喱粉,说是提鲜。”

  连休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扔给了谢广昭:“快!”

  谢广昭没有多问,把整个碗扔进塑料袋里,一边转动塑料袋口一边往门口跑。

  连休拿着谢广昭的碗回到厨房放好,神态自若地回到沙发上坐着。

  方雨抱着一个箱子坐到连休身边:“你的快递。”

  “这是什么?”连休拿起快递箱查看快递单,快递单上大部分字体都是工整的行书,他瞬间懂了,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划开了快递箱。

  快递箱里面还有一个绿色的礼物盒,他打开了盖子,浅绿色的拉菲草上静静地躺着一张纸条,上面的行书字体一看就是手写的。

  -祝全世界最好的同桌生日快乐!

  这行字的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76.

  “你还挺少女啊。”方雨拨开了拉菲草,她的手指勾着一根白色的绳子,把东西提了起来。绳子下的纱袋在空中转圈,里面的东西一块一块的。

  连休打开了半透明的纱布袋才看清这是个什么东西。

  一堆木质拼图!

  无名火从心中升起,连休气得牙痒痒。

  方雨从纱布袋里拿出一张纸,看了一会儿,“啧啧”了两声:“您还真是闲得慌呐!居然开始玩一万块的拼图了!”

  连休烦躁地把袋子扔在地上。

  方雨连忙捡起来,吹了吹纱布袋说:“别介!你看你买了都买了!”

  连休别开了视线说:“不是我买的。”

  方雨疑惑地看着他:“谁给你买的?你的小迷妹不能摸到这儿来吧?”

  连休听到这里就更气了,正是因为戚流送的他才不能扔进垃圾桶,只能随便扔在这栋房子的某个地方泄愤。

  连休咬牙切齿地说:“我对象。”

  方雨“噗”的笑了出来:“那小伙子还挺实诚!他也是够了解你的,特地送这东西锻炼你的耐心!”她说着拿出手机拍了个视频,边拍边说:“这是休儿对象给买的哈哈哈哈哈。”

  连休把沙发边缘捏出了一道很深的痕迹,他夺过纱布袋头也不回地说:“我去睡觉了。”

  身后还是方雨的笑声。

  连休把东西扔在书桌上,到浴室里冲了个澡才压下了那股烦闷。他躺在床上,双手枕着后脑勺,看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怎么会有人送这种东西啊?

  他越想越气,拿起手机订了张明天下午的机票,又给刘姨和孟清澜发了一条信息,把手机扔在枕边,吃了某种安神药后抱着娃娃渐渐入睡。

  连休是被方雨叫醒的。他睡得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想要翻身下床,脚碰到了一个带有温度的物体,他懵懂地睁开了一条缝隙,方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他的床尾。

  连休沙哑着嗓子说:“早。”

  方雨把连休拽了起来:“不早了,该吃午饭了。”

  连休洗漱完才觉得清醒一点。他扶着楼梯扶手下楼,餐厅的长桌上放着几盘菜,谢广昭已经端着碗吃了起来。

  连休拉开了凳子,垂着头又蒙了一会儿才端起碗筷吃饭。

  方雨和谢广昭在聊下午的行程。

  方雨说:“欸!咱仨有好久没一块儿看电影了!”

  谢广昭点头附和。

  连休一边嚼一边说:“我下午的机票,去雾陵。”

  方雨说:“啊?这才五号吧?”

  连休咬牙切齿地说:“我回去拼图。”

  谢广昭的鼻孔喷出来一粒米饭,他仰起头说:“这礼物太绝了!我估计你当干爹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连休险些跟谢广昭打起来。

  吃完这顿外卖,连休回到房间里收拾东西。

  他看到那个纱布袋就心烦。

  他把纱布袋扔进行李箱里,又走到某个房间拿了两双鞋放了进去。

  他拿着行李站在一楼楼梯口说:“昭儿,送我一趟。”

  谢广昭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随便拿了一串隔断柜上的钥匙往外走:“赶紧的,哥哥下午还有约会呢!”

  连休跟着谢广昭来到车库,某辆车闪了一下,连休坐进副驾驶里闭上了眼睛。安神药的药效还没过,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机场了。

  谢广昭说:“韬光养晦啊!也别太过分!”

  连休点了点头。

  他从雾陵机场出来,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他走向一辆出租车。

  “连休同志!”

  连休愣了一下,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他顺着音源看去,小洁拖着行李朝他跑来。

  连休抬头看了一下机场的门口,确定这里是雾陵后,他坐进了出租车。小洁紧跟着坐了进来。

  连休向司机报了地方,车子缓缓行驶。

  小洁转过头说:“我刚才在候机厅找了你好久!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也不接!”

  连休晃了晃手里的机票:“我买的是经济舱。”

  小洁嘴巴大张:“我还以为你故意躲起来了呢!”她兴奋地看着窗外说:“这里的天空好漂亮啊!有没有什么景点啊?”

  连休像外公一样回答:“没有。”

  小洁嘟嘴说:“没劲!”她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兴奋地说:“师傅,麻烦您去a市的商业广场!”

  连休不解地说:“那里没东西逛。”

  小洁神秘地摇了摇头:“那里新开了一家店,反正你也没吃饭,我们一起去吧!”

  连休“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连休说:“你怎么来了?”

  小洁说:“伯母说雾陵是一座很放松的城市!反正我还没开学,来散散心也不错!”

  连休说:“我七号晚上就回学校,你订机票。”

  小洁说:“你上学了我也可以在这里玩啊!”

  连休说:“你一个初中的小妹妹怎么玩?”

  小洁说:“姥姥姥爷不是住在a市吗!我找他们啊!”

  行吧。连休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