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尚难以确定我们究竟是否联系过它们。但是在原始时代,是经常有联系的,这种联系遭到了各种偏见的反对。而且人类的智力发展水平还不够,巨灵觉得和我们交流没什么意义。虽然联系很少,但是影响是深远的。它们对人类历史的影响之大,远超过细菌,只不过两者曾经都不为人类所知。若是根据我们现在所掌握的情况,所有历史都要重写。历史学家并不清楚史实大事的真正原因;这确实就是历史学还没有成为一门科学的原因。”
“我想,要是你不介意,我要坐下来。”马克又坐在地板上。弗洛斯特说话时一直站得一动不动,胳膊直直地垂下来。他也不做手势,只是时不时抬下头,说完一句话时,牙齿闪闪发亮。
“阿尔卡山的发声器官和大脑,已经成为了巨灵和我们人类之间日常交流的传声筒。我不是说我们已经发明了这项技术;技术是它们发明的,不是我们。你可能会加入我们的圈子,我们这个集体是两个种族之间合作的机构,并且已经为人类创造了新的天地。你会看出,这种转变比把类人生物变成人类要伟大得多。只有有机生命的出现才能与之相比拟。”
“那么说,巨灵这种生命,对人类是友好的喽?”
“请你回想一下,你就会发现你的问题毫无意义,不过是最原始的庸俗想法。”弗洛斯特说,“友谊是一种化学现象;仇恨也是。这两者都以我们自己这种有机生命为其前提。要和巨灵融合,第一步就是认识到,必须要抛下我们所有的主观感情。你只有这么做了,才会发现,你认为思想只不过是血和神经组织的副产品,这种看法错得有多么离谱。”
“哦,当然了。我说的并不是所谓‘友好’的那个意思。我想说的是,他们的目标和我们自己的目标一致吗?”
“你说我们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意思?”
“嗯我想就是对人类社会以科学的方法重新构造以提高其效率消灭战争、贫困和其他形式的浪费对大自然的彻底探索我们种族的延续和发展。”
“我想,这种伪科学腔调,也没能真正改变一个事实:即你所说的伦理道德本质上是以主观和本能为基础的这个事实。我以后再来说这个问题。现在,我只能说,可以看出你对于战争和种族存续的观点大错特错。这些不过是人类感情的总结而已。”
“可是,别的暂且不说,难道众多的人口不正是全面开发自然界所需要的吗?战争不是摧毁生命,降低效率的吗?即便需要减少人口,战争也是减少人口最糟糕的办法啊。”
“关键是适应瞬息万变的环境而生存下来。几个世纪以前,打仗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庞大的务农人口是关键;战争让许多人战死,而人在当时还有其价值。可是随着工农业的每一次进步,所需要的产业工人的人数一再减少。庞大而缺乏才智的人口已经成为了沉重的包袱。科学化战争的真正要点是必须保护科学家。在斯大林格勒围城战中死伤枕藉的可不是科宁斯堡或莫斯科的大专家们:死的是迷信的巴伐利亚农夫和低贱的俄罗斯庄稼汉。现代战争的效果在于消灭退化的人口,任由专家治国,并加强专家对公共事务的控制。在新的时代,专家们以前不过是人类的智囊,现在将逐步取代全人类。你要这么看:我们人类这个种族作为一种动物,已经找到了如何大大简化摄取营养和身体行动的方法,已经不再需要原先那套复杂的有机体和庞大的身体了。这具庞大的躯壳因此将会消失。只需要不到原先十分之一的身体来维持大脑。人们将变得只有大脑。人类种族就将变得只有专家。”
“我明白了,”马克说,“我以前想得很笼统,我觉得智识阶层会通过教育而不断扩大。”
“这纯粹是妄想。人类中的大部分,你只能向他们灌输知识:无法把他们训练成掌握绝对客观的思想,而客观正是目前所需要的。他们会一直是动物。通过自己主观的反应模糊不清地看世界。即便能训练成功,可人口众多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那个时代就像是蚕茧,现在技术派的讲客观的新人已经破茧而出了。现在,巨灵以及被选中的能和巨灵合作的人,要这么多的人口已经没用了。”
“最近的两场大战,在你看来都不是灾难喽?”
“恰恰相反,这两场战争只不过是开场戏是这个世纪安排好了的十六场大战中的前两场。我很清楚,这句话会让你产生情感波动(这也是化学效应),你再掩饰也没用。我也没指望你能控制得住这种情感。这不是通往客观的道路。我特意提出你的情感这点,是为了让你习惯用完全科学的眼光加以看待,并将感情与事实一刀两断。”
马克坐着,盯着地板。实际上,他对弗洛斯特给人类安排的命运并没有心潮起伏;其实,此刻他几乎发现了,他对遥远的未来和全人类的福祉其实毫不关心,而他和研究院刚开始合作时,按理说正是为了全人类。当然,此刻他头脑中容不下这些想法。他满心矛盾,一面是他下定决心不要相信伯百利的人,再不要上钩,死心塌地为其奔走;另一面则是相反的感想,也极其强大,仿佛浪潮退却时卷起砂石。因为这里,正是这里,才是大千世界上最核心的圈子,其核心甚至超越了人类这是终极秘密,这是超级力量,也是最后启示。虽然这么可怕,其吸引力却也一点没有因此逊色。要是没有恐怖的意味,也不会如此够劲,会让马克激动不已,太阳穴猛跳。他觉得,弗洛斯特对他的激动完全了解,也知道有相反的决心,并且认为受害人马克如此激动是个十拿九稳的信号,他必定会赢得马克的心。
刚才还是若有若无的咔嗒声和敲门声,现在已经轰然作响,弗洛斯特不得不转过去对着门。“走开,”他提高调门说,“这么沉不住气,是怎么了?”然后听见一个人在门背后瓮声瓮气地大吼,并且继续敲门。弗洛斯特转身开门时,就绽开了笑容。马上就有人把一张纸放在他手上。他一读,拔腿就走。看都不看马克就离开了牢房。马克听见牢门在他出门后又上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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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真是好朋友啊!”艾薇麦格斯说。他说的是小猫平奇和大熊巴尔蒂图德先生。熊背靠着厨房火炉暖融融的墙坐着。他的面颊如此肥硕,眼睛又小得可怜,所以看起来好像在笑。猫儿刚才走来走去,竖着尾巴,挠挠肚皮,现在蜷在熊腿间睡着了。渡鸦仍然站在导师的肩头,不过也已经把脑袋藏在翅膀下睡了很久了。
丁波太太坐在厨房更深处,拼命缝缝补补,艾薇麦格斯说话的时候,她微微撅起嘴。她没法上床睡觉。她希望这些人都能安静下来。她太焦虑了,不管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准都能让她发火。不过要是有人观察她的表情,就会发现她微微蹙眉,很快又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