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犯,哪怕在最高的天界,这也是不断重演规模更为宏大,也更骇人。如果是如此呢?
“是啊,”导师说,“无处可逃。如果是处女拒绝男性,神是允许的。因为那些处女的灵魂可以绕过男子,去和那些高高在上的更强大的灵魂相遇,那时她们必须更彻底地献出自己。可你的问题,却是古代诗人所谓的‘妇人之骄傲’,我们称之为傲慢。触怒你的正是阳刚之气:大声喧闹,贸然闯入,占有欲强如金毛狮子,如长毛野牛撞开篱笆,将你整洁的小王国搞得一塌糊涂,就好像小矮人把精心铺好的床弄得乱糟糟一样。你可以避开男性,因为男性仅存在于生物界。可我们无人能逃避纯然的阳刚之气。那高于万物、超越万物的,是如此阳刚,我们在它面前,都成了女性。你还是尽快与你的对头和息[11]。”
“您是说我该成为一名基督徒吗?”珍说。
“看来正是如此。”导师说。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这和……马克有什么关系。”珍说。其实事实或许并非如此。过去几分钟内,珍开始看到,整个宇宙的景象奇妙地犹如激流奔涌,明亮、迅猛、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她有生来头一次认为,《旧约》中对眼睛和车轮的比喻,可能的确有其含义。和此相交织的,是自己感觉到,自己一直以来被误导了。这些话本来应该由她对基督徒说。她的世界才应该是生动的、充满冒险的,而基督徒的世界则是灰暗死板的;她的行动迅速而生机勃勃,而基督徒的则是透过彩绘玻璃看世界。这才是她所习惯的无神论思想。而此时,姹紫嫣红、眼花缭乱中,她才记起彩绘玻璃究竟是什么样。在这个新世界中,马克站在哪一边,珍并不知道。不过当然不在他原先的地方了。她过去常觉得某些事物和马克水火不容,现在这也被抹去了。有一个优雅的,或者说现代的,或者说博学的,或者说“灵界”的东西,并不想占有她,而是评价她称为“自我”的那些奇特个性,并没有伸出手抓紧她,也没有以命令威压她。可真有这样的东西吗?为了拖一些时间,她又问道,“那个女巨人是谁?”
“我也不能肯定,”导师说,“不过我想我可以猜一猜。你知道所有的行星都有其代表吗?”
“不,我不知道,先生。”
“确实是有代表的。天空中每位奥亚撒在地上都有其代表。在每个世界里,你也都会遇见一个我们自己的邪恶之王未曾堕落的伙伴,就像是另一个自己。所以说,意大利有土星神,天堂中也有,克里特[12]有天王星,奥林匹斯天界[13]中也有。古人说自己遇见了天神,其实不过是遇见了这些大智慧之神在地上的幻影。梅林这样的人(历朝历代都有)所熟悉的,也正是这些幻影。从月球之外,从来就未曾真正降临过什么神灵。对你来说更重要的是,地上和天上都有金星[14]既有皮尔兰德拉的幻影,也有皮尔兰德拉本尊。”
“所以你认为……”
“确实如此:我很久以来就知道,这栋房子深深处于她神力之下。甚至土壤里都有铜[15]。而且地上的金星神此刻会格外活跃。因为今夜,她在天庭的本尊即将降临。”
“我都已经忘记了。”珍说。
“一旦发生,你就永世难忘。你们所有人最好都待在一起也许该待在厨房里。不要上楼来。今夜我要把梅林引到我的主人们面前,所有五位主人威里特利比亚,皮尔兰德拉,马拉坎德拉,古伦德露加。我们将打开梅林,神力将会流进他。”
“那他会做什么,先生?”
导师微笑了。“第一步是很容易的。伯百利的敌人已经在寻找会说古西方世界语言的专家,最好是说凯尔特语的。我们就给他们送去一个翻译!是啊,以上帝的荣耀之名,我们给他们送一个去。‘狂乱之灵,做此疾呼,赫然天威,歼其众人’[16],他们甚至已经登广告要找一个翻译了!在第一步之后……啊,你知道的,就会容易了。在和魔鬼的信徒作战时,总是有一个优势的;他们的魔鬼主子和恨我们一样恨他们。我们一旦把这些人类爪牙击败,让他们对地狱没了用处,他们自己的主子就会替我们把他们收拾掉。他们会毁掉自己的工具。”
突然响起敲门声,格雷斯艾恩伍德进来了。
“艾薇回来了,先生,”她说,“我想你最好去看看她。不是的;她一个人回来的。她没能看到自己丈夫。服刑结束了,可是没有释放他。他被送去伯百利做拯救性处理了。这是新规定。显然都不需要法庭的判决……她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她痛苦极了。”
◆◆
珍走进花园去思考。她接受了导师所说的,可在她看来,这都是荒谬不经。导师将马克的爱与上帝的爱相比较(显然他认为是有上帝的),这震撼了珍刚萌芽的向神之心,她认为这是无礼和失敬的。“宗教”应该意味着,在宗教王国里,女人挥之不去的担忧会永远消失,这些担忧,就是男人把女人当作物品对待,互相交换,渴求而又任意摆布,她所称的“真实的自我”会高飞而起,翱翔于更自由和更纯净的世界。因为她依然认为“宗教”是从天赋的灵魂中升腾起的一缕云烟,一团香氛,奔向众妙毕集的天堂。可是她猛然之间意识到,导师从来没有谈过宗教;丁波夫妇和卡米拉也没有说过。他们说的是上帝。他们心中并没有一缕性灵之烟飞翔而上的想象:他们心中是一双强大而熟练的手,从天而落,有所造就,有所修补,甚至有所摧毁。要是人其实不过是一个造物呢?也就是说,是由另一个生灵所设计和创造的,要是衡量每个人善恶的标准和一个人自己所认定的真实自我大不相同呢?所有这些人,从单身汉叔叔们,到马克和丁波大妈,他们都觉得她甜美而年轻,这很让她恼火,因为她希望自己看起来既风趣,又是重要人物,可如果他们都是正确的呢?如果她正是那样的人呢?如果马莱蒂在这个问题上支持他们,而不支持她自己呢?一瞬间,她想象出一个荒诞而又苛刻的世界,上帝永远也不会懂得她,永远也不会认真看待她。然而,当她走到醋栗丛的一角,改变却发生了。
她在那里陷入深沉的严肃,其严肃甚至比悲伤有过之而无不及。四下无形也无声。灌木丛下的沃土,小径上的青苔,包着细砖的墙面,看起来毫无变化。可是又已经变化了。她已跨过了边界。她已进入了一个世界,或进入了一个生灵之中,或和这个生灵站在一起。一个充满期待的、耐心的,而又不屈不挠的灵魂和她相会,既无遮挡,也无保护。在密切接触时,她才发现,导师的话完全误导了她。现在威压于她之上的要求,与其他任何要求毫无任何类似之处。这是一切正确要求的源头,并将其兼收并纳。在其之中,你都能理解;在其之外,你则茫然无知。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