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我知道这些,知道你可能不过是个诱饵,后面就是陷阱,我还是想冒险试试。我的赌注很大,与之相比,你我的生命都不值一提。如果你真的希望离开国研院,我会帮助你。”丁波继续说道。
一瞬间仿佛天堂大门敞开了,可是,在一念之间,马克的谨小慎微和见风使舵的痼习又固态重萌,这条小缝又闭紧了。
“我我要仔细想想。”他喃喃说道。
“没有时间了,”丁波说,“也没什么可想的。我为你敞开了一条重新回到人类大家庭中的道路。可是你必须马上就来。”
“这个问题会影响到我今后的整个前途。”
“居然还说你的前途!”丁波说,“这是生死攸关的,或者说最后的机会了。你必须马上就来。”
“我想我不明白,”马克说,“你一直在说有什么危险。是什么危险呢?如果我真的跟你跑了,你又有什么能力来保护我或者保护珍呢?”
“这你一定要冒风险。”丁波说,“我不能保护你的安全。你明白吗?现在没有人是安全的。战役已经打响了。我想让你站在正义的一方。我也不知道哪一边会赢。”
“实际上,我早就想走了。但是我一定要仔细想想。你解释得太奇怪了。”马克说。
“没有时间了。”丁波说。
“要是我明天再来找你呢?”
“你怎么知道你还能再来?”
“再过一小时呢?好吗,不过是谨慎起见。你能在这儿等一个小时吗?”
“一小时对你有什么用?你只是等着,希望自己的脑袋变得更糊涂。”
“你会在这里等吗?”
“如果你坚持如此,好吧,但这实在没什么意义。”
“我要想一想,我要想一想。”马克说,没等丁波回话就走出了屋子。
马克说了他要想一想:实际上他是想来点烈酒,抽支烟。他满脑子的念头这他可没有料到。有个念头促使他去依靠丁波,就像走失的孩子依靠着某个大人一样。另一个念头则悄悄说:“这真是疯了,别和国研院撕破脸皮。他们会追捕你的。丁波怎么能救你!你会被杀死的。”第三个念头则苦苦劝告他不要一笔勾销他在国研院的内部小圈子里来之不易的位子:一定,一定有个两全之法。第四个想法则是一想到要再去见丁波就害怕,丁波的每个声音都让他如坐针毡。他还想见珍,还想因为珍和丁波夫妇做朋友而惩罚珍,他再也不想见到威瑟了,可是又想蹑足回去,想方设法和威瑟重修旧好。他既想安如泰山,又想处乱不惊,大胆勇健既想让丁波夫妇欣赏他男子汉的诚挚,也让伯百利欣赏他的现实和世故既能痛饮两大杯威士忌,又能把每件事的来龙去脉想得清清楚楚。这时候开始下雨了,他的头又开始疼了。这一切真要命,要命,要命啊!为什么他天生品性不端?为什么他所受的教育又如此无用?为什么社会系统这么荒唐?为什么偏是他霉运缠身?
他开始快步走路。
他走到学院门房时,雨下得很大了。有辆汽车停在街面上,似乎是面包车,有三四个披着斗篷、穿着制服的人站在那里。马克事后总能回忆起街灯下淋湿的油布如何熠熠闪光。电筒光闪到他的脸上。
“对不起,先生,”其中一个人说,“我得问问你的姓名。”
“斯塔多克。”马克说。
“马克金斯比斯塔多克,”那人说,“我奉命以谋杀辛吉斯特之罪逮捕你。”
◆◆
丁波博士开车去圣安妮时,充满自责,总是质疑,如果自己再明智一些,或者对这个很可悲的小伙子再多点慈悲心,本来也许能帮他一点。“我是不是滥发脾气了?我是不是太刚愎自用了?我是否把能说的都说了?”他想着。然后惯有的自责之心油然而生:“你之所以没有把事情说清楚,是不是因为你其实根本就不想说清楚?你只是想刺伤和羞辱别人?来自以为是洋洋得意?你的内心是不是也有个邪恶的伯百利?”此刻这种悲伤更添新愁,丁波先生援引劳伦斯修士[1]的话来说:“若神置我不顾,我必会如此而行。”
开出镇子之后,他减速了车子几乎是在闲庭漫步。西边的天空转赤,最早的几颗星辰已经升起。脚下山谷深处,他可见科尔哈代已经华灯初上。他想:“感谢老天,这里无论如何离艾奇斯托挺远,还算安全。”一只白枭鼓翅低低掠过,留下一道白光,越过他左边草木苍茫之中的暮色。这让他有了种夜晚降至、神清气爽的感觉。他虽累,但感觉惬意;他想过一个愉快的夜晚,早点上床睡觉。
“他来了!丁波先生来了!”他刚开到山庄的前门,艾薇麦格斯就大喊起来。
“别把车停到一边,丁波。”丹尼斯顿说。
“哦,塞西尔!”他的妻子说;丁波先生在她脸上看到了恐惧。房子里所有人好像都在等他。
过了一会儿,他在灯光通明的厨房里惊讶地看出这个晚上可不寻常。导师本人也在这里,坐在火炉边,肩膀上停着那只渡鸦,脚边是巴尔蒂图德先生。看来除他之外,每个人都早早吃了晚饭,丁波先生立刻就在桌子一头坐下来,他妻子和麦格斯太太颇为激动地催他快吃快喝。
“先吃别问,亲爱的。”丁波太太说,“你边吃,他们边告诉你,多吃一点。”
“你还得再出门一次。”艾薇麦格斯说。
“是啊,”导师说,“我们终于要采取行动了。很抱歉让你刚进门又出去;但是战斗已经打响了。”
“我已经多次争辩过,派一个你这样的老人去,而且你已经上了一天的班,这有多荒唐,而我就在眼前,一条大汉,却只能束手旁观。”迈克菲说。
“这没用的,迈克菲,”导师说,“你不能去。首先你不懂那种语言。其次让我们直说了吧你从来就没有皈依过马莱蒂。”
“我已经准备好了,”迈克菲说,“在此紧急情况之下,权且认为那些你的艾迪尔和那个他们称之为王的马莱蒂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我”
“你不能去。”导师说,“我不会派你去的。这就像派一个三岁小儿去打坦克一样。把另一张地图拿来铺在桌子上,这样丁波就能够边吃边看。现在请安静。情况是这样的,丁波。布莱克顿森林下面所埋藏的是一个活着的梅林。是的,在沉睡中,这么说也行。目前还没有什么迹象表明敌人已经发现了他。明白了吗?不,不要说话,继续吃饭。昨天晚上珍斯塔多克做了个最重要的梦。你还记得之前她曾看见过(我觉得可以说是看见)梅林躺在布莱克顿森林下的那地方。可是这才是关键这地方没有天井和楼梯可通。她梦见走过一个很长的、逐渐下行的隧道。哦,你现在看到问题所在了。确实如此,珍现在认为,她能找到那个隧道的入口:在一堆乱石下,乱石在一片树林尽头,还有个什么来着,珍?”
“一扇白色的门,先生,一扇很普通的门,竖有五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