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甚至在此时此刻,这种兴奋也不完全是厌恶。
“好,”他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好像喘不上气来,“好当然我去。”
他们领着他出去了。走廊里很安静,一楼里公共室里的谈笑声已经消失了。他一个趔趄,他们就搀起他的胳膊。这条路很长:过道走完又是过道,他从没来过这些过道,许多门要开锁而入,然后来到一处灯火齐明的地方,这里有股奇异的气味。费罗斯特拉多对传声筒说了几句,一扇门就打开了。
马克发现这里仿佛是个手术室,灯光耀眼,有不少水槽,许多瓶瓶罐罐,以及闪亮的器械。有一个身穿白大褂,马克不太记得的年轻人在此迎接他们。
“脱到只留内衣。”费罗斯特拉多说。马克遵命而行,他注意到对面那面墙上全是刻度盘。刻度盘下,许多软管从地板上钻出来,连到墙上。刺眼的刻度盘,以及下面繁多的、似乎还在微微搏动的软管,让人感觉眼前是个有许多眼睛和许多触手的怪物。年轻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刻度盘上晃来晃去的指针。三个来访者都脱去了外衣,洗了手也洗了脸,费罗斯特拉多用镊子从一只玻璃柜中扯出几件白衣服给他们。他们穿好之后,他又给他们似乎是外科大夫戴的手套和面罩。然后大家一时安静下来,费罗斯特拉多看了看刻度盘。“好,好,”他说,“再多点空气。不要太多:零点零三打开密室的空气慢慢地直到充满。现在开灯吧。现在向门锁充气。溶剂量稍微少一些。好了。”(这时他转身过来对着史垂克和斯塔多克)“你们准备好进去了吗?”
在布满仪表盘的那面墙上开着一扇门,他带他们走进去了。
【注释】
[1]原文为“Begladthousleeperandthysorrooffcast.Iathegatetoallgoodadventure”,出自英国诗人乔叟(Chaucer,约13431400)的《禽鸟议会》(TheParlintofFols)。译注
[2]该名出自《反之亦然:给父亲的一课》(ViceVersa,ALessontoFathers),是F.安斯蒂(F.Anstey,18561934)所著的一部著名校园小说,小说里有位巴尔蒂图德先生变成了自己的儿子,其儿子变成了父亲。译注
[3]决断实验(experntucrucis),指一个实验能够证明一个假设是否成立。译注
[4]原文为意大利文,si。译注
[5]原文为意大利文,canaglia。译注
[6]原文为意大利文,DioMeo。译注
[7]语出自《旧约以赛亚书》。译注
9
萨拉森人[1]之首
“这是我做过的最可怕的梦。”第二天早晨,珍如此说。她坐在蓝室里,身边是导师和格雷斯艾恩伍德。
“是啊,直到短兵相接开始前,你的职位可能是最艰难的。”导师说。
“我梦见我在一个黑暗的屋子里,”珍说,“屋里有股古怪的气味,还有种低沉的嗡嗡声。然后灯就亮了但灯光并不太亮,有很久我都没意识到我在看什么。当我发现之后……要不是我尽量克制着不惊醒,我早就吓醒了。我想,我是看到一张脸浮在我面前。是一张脸,不是一个头,你懂的我的意思吧?就是那样,脸上有胡须,还有那鼻子和眼睛起码来说,是看不见眼睛的,因为脸上戴了有色眼镜,但是眼睛上面,好像就空无一物了。最开始是没有的。后来我渐渐习惯了那灯光,就骇然吃了一惊。我原以为那脸是一张面具,系在一个气球之类的东西上。但其实不是那样的,根本不是。或者说,看起来有点像个人,围着阿拉伯式头巾……我说得真是乱七八糟。那东西,其实是个头(不是个完整的头颅),头颅顶部已经被截去了,而且……而且……好像头颅里面有些东西溢了出来。乱糟糟的一大堆从残破的头颅中膨胀了出来。那东西被某种化合物包裹着,不过那化合物还很薄。你能看到这头颅在痛苦地痉挛。即便我很受惊吓,都还记得我当时想着,‘哦,杀了它吧,杀了它吧,结束它的痛苦吧。’但只这么想了一秒钟,因为我发现这不是幻象,真的。那脸看起来发绿,嘴大张着,非常干燥。你要知道,开始没发生别的事情,我就看着那张脸,看了很久。很快我就发现那头颅并不是漂浮着的。而是固定在一个支架上,或者说搁架,或者说基座上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还有些东西从架子上垂下来。我是说,从脖子上垂下来。是的,那头颅还有脖子,还有某种领子一样的东西围着脖子,但是领子下面则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肩膀,也没有身体。只有那些垂下来的东西。在梦里我本认为这是一种新的人类,只有头颅和内脏:我以为那些管子都是它的内脏。但是突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我看出那些管子都是人造的。小橡皮管和橡皮球,还有小金属件。我看不明白。所有的管子都伸进了墙里。然后终于发生了一件事。”
“你没事吧,珍,你还好吗?”艾恩伍德小姐说。
“哦,是的,”珍说,“目前还好。就是不知为什么不愿说这个梦。嗯,突然之间,就像某个马达突然发动一样,头颅的嘴里吐出一口气,发出一声难听的摩擦声。然后又是一声,这头颅似乎依着节奏呼,呼,呼就像是在呼吸。然后最可怕的事发生了:它的嘴角开始流水。我知道这听起来挺傻的,可我有点为这头颅感到难过,因为它没有手,不能自己擦嘴。和周围比起来,这头颅看起来小小的,我就是这么觉得的。然后,头颅的嘴开始动了起来,甚至舔了嘴唇。就像在调试机器一样。看到这一幕,你会觉得那头颅就像是活的一样,可是口水滴到胡须上,胡须都是僵硬已死的样子……然后三个人进了屋,都穿着白衣,戴着面罩,走路之小心,就像猫在墙头一样。一个是大胖子,另一个则是高大而削瘦。第三个人……”珍此时违心地顿了一顿,“第三个……我想那是马克……我是说我的丈夫。”
“你不能肯定吗?”导师说。
“能,”珍说,“那就是马克,我知道他走路的样子。我还认得出他的鞋。还有他的声音。那就是马克。”
“我很抱歉。”导师说。
“然后,这三个人走过来,站在那头颅面前。他们鞠躬。说不准那头颅是不是在看着他们,因为它戴着墨镜。头颅继续发出有节奏的呼哧呼哧的噪音。然后就开口说话了。”珍说。
“说的是英语吗?”格雷斯艾恩伍德问。
“不,是法语。”
“它说了什么?”
“我的法语不好,不能听懂它的话,它说的话很怪。开始说的时候就像一个喘不上气的人,我找不出合适的说法。当然了,它也没办法左右转头没法像个活人那样转头。”
导师又开口了。
“他说的,你能听懂哪怕一点吗?”
“不多。胖子好像在向它介绍马克。它对马克说了一些什么。马克尽